柳文化这个决定之前并没有告诉妻子和孩子,当他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的头一天晚上,才跟李远兮摊牌了。
李远兮看着闷声不响把所有的决定都做了的丈夫,气得浑身直哆嗦。
柳文化怕她气坏了身体,冲上去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地安慰着。
两腮挂满泪珠的李远兮,泪眼迷li地看着丈夫,内心的不舍与哀痛无法用语言来诉说。
“亲爱的,其实,你不用背负这么沉重的包袱,一个家本来就是三个人共同的,我们一起承担起家的责任,为什么你要一股脑自己背负?!”
柳文化读懂了妻子的心思,他轻轻地靠在妻子的肩上,把她的气息收存在心里,永远永远!
人生自古伤别离,自从两个人结婚以后。柳文化所有的心思都在这个家里。他清楚李远兮的工作性质,所以承包了所有家务。
李远兮经常感叹,自己是一个被老公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别的女人忧心烦恼的家务事,她一样也不用管。柳文化把家打理得比女人还整洁。
他这样一走,李远兮心里一下子觉得空落落地,再也不能一进家门就有人递上拖鞋,帮她脱下外套,递上一杯不冷不热的温水了。
再也没有深夜加班,一个人默默站在办公楼下的路灯底下默默守候,一出来就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裹着自己,手里还送上一杯温热的茶。
柳文化簇拥着李远兮拉开了冰箱的们,整整一冰箱的吃的,整整齐齐地码在冰箱里。
“远兮,原谅我只能给你准备一周的食物。今后,我不在的日子,你要懂得照顾自己。”
话音未落,他的嗓音已经哽咽,难以说下去。
李远兮看着他难过的样子,心里也是难以割舍 :
“文化,能不能不走?”
“远兮,这次我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我不能再在这里这么混下去了。我必须出去闯一闯,因为我要给你和孩子一个稳定安逸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个月都担心工资没有着落。”
听着柳文化的话,李远兮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的确,两个人困在一家企业里,接连拖欠几个月的工资,孩子上学需要钱,柴米油盐样样都离不开钱,这样下去,真的是影响生活了。
“那好,文化,你去吧。不过,在外面不要太苛责自己,该吃吃,该穿穿,家里我会想办法了,你不用担心。”
柳文化温柔地抚摸着妻子的秀发:
“我跟咱妈说了,让筱琪去她那里住,这样你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工作了。”
听到丈夫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妥当当的,李远兮终于明白任何的挽留都无济于事,丈夫这次是铁了心,非走不可了。
她回身紧紧抱住丈夫,把脸贴在丈夫的胸前,泣不成声。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用身体诉说着不舍之情。
柳文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没有和任何人告别。不是他心硬,是他的心都已经快碎成碎片了,根本受不了离别的场面。
正是寒冬季节,草木凋零,满目凄凉。风携裹着寒意吹过树梢,吹过脸颊,发出绝望的回声。
那边的公园里有人在唱歌,声音时断时续,像一根快要崩断的丝线,好像随时都会断裂、消失。
又好像这丝线牵在谁的手里,远远地松开,可是稍有些距离,就会拉扯,这一拉一扯,心就会生疼。
柳文化心事重重地登上列车,在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
启动的火车把熟悉的风景很快地抛之脑后,目之所及,风景渐渐陌生。这是离家了,真的离家了!
本来满眼都是景色,此时,满肚子都是凄凉别意,不看也罢,不如闭目养神。
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柳文化站在火车站的站前广场,举目四望,四面八方的人liu散乱的离开,聚拢,各自有各自的目的地,各自有各自的心思,谁也不看谁,谁也不为谁驻足停留。
之前已经和陈师傅取得联系,他热情地说会到火车站接自己。因此,柳文化没有着急,站在那里耐心等待。
等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到陈师傅的身影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有一男一女。
不知道为什么,柳文化总有一种陈师傅被人挟持的感觉。
他暗暗笑话自己的想法,冲着陈师傅迎了上去。
最先和他打招呼的不是陈师傅,而是旁边的那位男士:
“您好,柳师傅!”
看着人家这么热情,柳文化也赶紧握手问好。
“欢迎您这样高端的技术人才加入我们,今后我们要仰仗您了!!”
柳文化被他扔过来的高帽子砸中,有点晕。
“不敢当,我也就是个技术工人。”
陈师傅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对柳文化说:
“这是我们的人力资源部王部长。”
指着刚才说话的人说:
“这是胡经理。”
看到这两个人都是“官儿”,柳文化有点受宠若惊。
胡经理拿出自己的手机,对柳文化说:
“既然到了,赶紧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报平安吧,免得他们惦记。”
柳文化没想到胡经理如此体贴,赶紧道谢。他拨通了父母和李远兮的电话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
家里人听到柳文化如此受到重视,也是非常高兴,嘱咐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已经是深夜了,公交车早已停运。
胡经理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并没有急于上车,而是开始跟司机讨价还价。
按胡经理说的路线,司机要100元。胡经理一听,几乎要跳起来,他大声说:
“你怎么不去抢?”
司机冷冷地说:
“那里荒山野岭,白天去都瘆得慌,夜里我能拉你们去就不错了,还想讨价还价?”
胡经理指着司机,大声说:
“谁说的,那里还通公交车呢。”
司机不耐烦了:
“你们四个人,一人20,总共80元,愿意走就上车,不愿意走就让开,别耽误我做生意。”
胡经理扭头看了柳文化一眼,无奈地招招手,三个人上车了。
柳文化第坐在后排司机的后面的位置,那个女的王部长坐在中间,陈师傅在右边,胡经理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本来,柳文化想和陈师傅坐在一起叙叙旧,顺便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可是,那个王部长坐在中间,身子挺得笔直,一对胸脯突兀地摆在两个人中间。柳文化实在想不出办法用什么姿态和陈师傅说话,只好沉默不语。
出租车在黑夜里悄无声息地行驶,一车人谁都没有说话,大概感觉到气氛有些憋闷,胡经理冲着柳文化笑了笑说:
“柳师傅,您吃过晚饭了吗?”
“哦,在火车上吃了一碗泡面。”
胡经理迟疑了一下,还是说:
“食堂已经下班了,一会儿下车,咱们在附近的小吃店将就着吃点,柳师傅您就受点委屈,好吗?”
听着他这么客气,柳文化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就是一个出外打工人员,能被这么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这就心里踏实多了。
他扭头看了陈师傅一眼,发现他的脸藏在黑暗里,看不清楚表情。
他有点奇怪,陈师傅虽然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却也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的人。从见到他到现在,陈师傅就说了一句话,介绍这两个人的身份,然后,再也没有同自己讲一句话。
车子停在一家包子铺的门口,胡经理凑了身上的零钱,甩给了司机,招呼其他人下车。
包子铺逼仄而肮脏,让人看了没有一点胃口。
柳文化不好过多地表现出来自己的情绪,只好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胡经理点了两笼包子,刚上来几分钟,就被他们三个人风卷残云地吃完了。柳文化甚至没来得及动筷子。
胡经理尴尬地冲着柳文化笑了笑,吩咐老板再来一笼。
有了前面两笼包子垫底,三个人的吃相斯文了许多,胡经理还一个劲地劝柳文化多吃点。
柳文化象征性地夹了一个包子,原以为他们吃得那么香,味道一定不差。
可是,咬了第一口,柳文化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这么难吃的包子他们怎么会吃得这么香?
他用眼神询问陈师傅,发现他根本不接他的目光。
柳文化心里有点疑惑,他问胡经理:
“经理,咱们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了吧?”
“不远了,不远了。吃完饭,我们就过去。”
说是不远,柳文化觉得距离绝对不近。他跟着他们三个人拐弯抹角地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到了一栋看起来比较破败的楼下。
胡经理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笑着说:
“咱们到家了。”
利用手电的微光,四个人来到楼上。胡经理敲门的声音很特别,“咚,咚咚咚。”一长三短,很有规律。
门从里面打开了,柳文化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况,就被连拉带推地弄了进来。
室内光线幽暗,气味复杂。这里面掺杂着食物腐烂的霉味,人ti排出来的汗味和脚臭味,还有一些特殊的味道,好像是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