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学和侯满青肩并肩地往家走,侯满青思索再三,还是开口说:
“文学,与公你是我的下级,我对你有提醒之责。与私,我是你的岳丈,更对你有提醒之责。
这次,我认为你的思路太大胆了,你知道这要触动多少人的利益,牵扯多少人的神经吗?在这个工厂里,不亚于一次8级地震。”
侯满青缓了一口气,用更加温柔的声音说:
“你才恢复工作,凡是不可以操之过急。之前虽然是诬告,但是,你想想,要不是你晋升太快,引起别人的嫉妒,怎么会诬告?
这才消停下来,你就这样大刀阔斧的做出这么大动静,一点也不为自己考虑吗?”
“改革不是不可以,但是,迈这么大的步子改革,闹不好会扯了裤裆!”
柳文学听到岳父的这些话,慢慢抬起投来,迎上岳父的目光:
“爸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我也知道我这次的决定能引起多大的波澜。可是,因为害怕别人诬告,因为害怕触动某些人的权利,所以就什么也不干了吗?
如果大家都这么想,都这么前怕狼后怕虎,企业还怎么前进,改革还怎么进行?”
看着女婿这么坚定,侯满青摇摇头:
“年轻人啊,我看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以后,你就知道我今天说的这些都是为你好。”
说完,他转身气咻咻地回家了。
看着岳丈头也没回地走了,柳文学知道他真生气了。干部食堂就是岳丈当年一手建立的。医院的院长是岳丈的老同学,两个人私交很好。
中小学的校长都常在侯家出入,据说是市上哪位领导的亲戚。幼儿园的园长是市委某个领导的二姨。这些裙带关系盘根错节,让人剪不断理还乱。
柳文学清楚自己触动的是一个早已利益交错的体系。可是,既然已经开始动手,就要坚定地做下去,只有这样才能将改革进行到底。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柳文学着手细化工作。他召集财务部、人力资源部的负责人,一起商讨工资改革方案。针对不同岗位,不同职务,有着相应的薪资考核,薪资的重头向一线员工倾斜,鼓励年轻人,尤其是大学生去一线工作。
对于职能科室进行重新划分,重复和多余的人员,由工厂培训机构进行专业培训,然后分配到车间和分厂。
干部食堂的改造其实很简单,柳文学带头不去食堂吃饭,而且要求每天按照人数缩减食物供应数量,杜绝浪费。
还对去食堂就餐的干部进行次数登记,每周超过三天的,自行缴费。这样以来,好多干部就不好意思去吃饭了,没过多久,食堂反馈人数骤减,甚至出现没有人去吃饭的现象。
柳文学看到时机已到,吩咐给全厂职工印制餐票,工厂补贴一半,自己掏另一半的钱,保证食物新鲜卫生。
最难的事,莫过于这些福利机构的剥离了。柳文学这几天的办公室的门槛都快被人踏平了。
说情者有之,闹事者有之,哀求着有之,泼皮耍赖者有之。柳文学早已预料到自己将要承受的这些压力,他努力平静心绪,冷静、客观地处理这些事情,虽然是一团乱麻,可总要理出个头绪来。
这天,柳文学正在和几个部门负责人碰头,研究下一步的工作部署。秘书走进来,附在他耳边低声地说:
“柳书记,您爱人电话。”
柳文学用不满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秘书知道柳文学有个规矩,开会的时候不接电话,哪怕是天王老子的电话都不许打扰他开会。
秘书为难地说:
“是您夫人,她,她在电话里哭着要找你。”
听到秘书这样说,倒是让柳文学心里一震,侯娇娇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更不会在电话里失态成这样,难道家里真的出什么事情了吗?
他欠身对其他的人说:
“对不起各位,我有点事,稍稍耽误两分钟。”
拿起话筒,他“喂”了一声,就听见侯娇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他急忙问:
“娇娇,娇娇,你别哭,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儿子,儿子,被人绑架了!”侯娇娇说完,嚎啕大哭起来。儿子早上去上幼儿园还好好的,怎么就被人绑架了?那是谁绑架了儿子,他绑架儿子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柳文学的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着,他再也无心开会,匆匆走进会议室交代几句,就往家跑。秘书从后面追过来,告诉他已经安排司机送他。
心急如焚回到家里,看到母亲和侯娇娇都在哭泣。柳文学冲过去,双手抓住侯娇娇的两个胳膊,用力地摇晃着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侯娇娇抽泣着说:
“今天,我去幼儿园接儿子放学,结果老师说被咱们家亲戚接走了。我觉得很奇怪,平时都是我跟妈两个人接送孩子,没有让亲戚接送过呀。我问老师那个亲戚的长相,老师说没看清楚。
我就着急地往家赶,回来看孩子还没到家,我就慌了。想出去再找找,可是一拉开门,就看见了这个。”
说完,侯娇娇摊开手中的一个纸条:
柳文学,你儿子在我的手里,要想你儿子活命,今天晚上10点到江心公园拿来30万换你儿子。不准报警,否则你儿子就没命了!
看到这个纸条,柳文学也蒙了。看来歹徒是冲着钱来的。侯娇娇慌慌张张要出门去筹钱,柳文学一把拉住她。
“先别去,这事我看还是先报警吧。”
侯娇娇惊恐地看着柳文学:
“你疯了吗?那人说,如果报警筱煜就没命了!不能报警,坚决不能报警!”
说完,挣脱着往外走。
柳文学紧紧抱住她,让她冷静下来。然后,冲着父亲说:
“爸,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里面一定有事。我还是想先报警,您看呢?”
柳溪听儿子这么一说,也稍微冷静一下,思索了片刻,说:
“我也同意先报警。这时候,一定要冷静。”
听着公公和丈夫都主张报警,侯娇娇也不敢再坚持,一家人一起来到公an局。
刑侦科的人接待了他们,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当警察问到柳文学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的时候,柳文学猛然想起自己最近的工作,他点点头,把近期工厂的改革工作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
警察听完之后,初步估计是有人怀恨在心,歹徒的目的不在钱款,应该是在柳文学身上。
他安排柳文学包装钱款,背在背包里,一个人去江心公园与歹徒会面。
警察会提前加派人手,包围在四周,还有狙击手隐藏在公园里,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
听完警察的部署,侯娇娇还是不放心,她问:
“那怎样才能保证我儿子的安全?”
“你放心,只要歹徒来了,一进入我们的视线,我们就会全力保护人质安全。”
看着侯娇娇还有些担心,警察笑着说:
“你放心,我们觉得歹徒的目标不是孩子,应该是你丈夫,所以他暂时不会伤害孩子的。”
从来不觉得时间会过得如此漫长,一家人焦躁不安地守在那里,谁也没有吃饭。看着太阳西沉,看着月亮悄悄爬上来,柳文学心急如焚,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柳文学背着事先准备好的包,打车向江心公园赶过去。
江心公园是靠着江边建的一个公园,面积很大,一面临江,其余三面都是围墙。公园由于地处偏僻,白天来的人就不多,到了晚上,更是无人涉足。
柳文学在公园门口下了车,不顾出租车司机疑惑的目光,径直往里面走。
路灯昏暗,柳文学踩着影子,一步一步向公园深处走去。
周围的树木在黑暗之中,显得狰狞可怖。柳文学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这里面静悄悄地,根本听不到一个人说话。就算是柳文学平时胆子不小,此刻,也觉得头皮发麻。
路越来越黑,几乎没有一丝光亮。柳文学摸索着继续往里走,他四处搜寻,希望能够看到儿子或者歹徒的身影。突然,一个人影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背包带,使劲往怀里拉。柳文学从短暂的惊恐中回过神来,一把拽住背包带,死命地往回来。
正在两个人拉来扯去,谁也不松手的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柳文学,看看这是谁?”
柳文学心里一惊,手上的劲瞬间松了下来。对面的人趁机抓着背包跑了。
看着儿子被一个蒙面的彪形大汉抱着,嘴上被粘着胶条,不能说话,可是小腿不停地踢腾。
柳文学急忙往前走了几步,对面的歹徒大声地说:
“退后,往后退!”
看着他手里寒光一闪,应该是个匕首,柳文学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看着柳文学被自己镇住,歹徒得意地笑出声来:
“哈哈,原来你堂堂的柳文学柳书记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