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柳文学的检举起源于市纪委收到的一封匿名举报信,信中说,柳文学利用职务之便收取他人贿赂,为其大开方便之门,侵吞国家和企业的财产。
市纪委本着谨慎、负责的态度,对这件事展开调查。针对举报者举报的这些问题,纪委联系了厂里,侯满青作为亲属,进行了回避。
其余的领导对柳文学都打了包票,认为这是有人刻意陷害。尽管如此,纪委还是按照程序先暂停了柳文学的工作,接受调查。
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可还是被停职了,柳文学心里的滋味很不好受,一连几天呆在家里,闷闷不乐。
柳溪看着儿子在家里憋着,怕他想不开,憋出病来。拿出两个鱼竿,邀请儿子去钓鱼。
柳文学本不打算去,可父亲一再相邀,想来他才退休,内心也很空虚,就勉强答应下来。
清风拂面,艳阳高照,空气中传来一股桂花的香气,沁人心脾。坐在通往城外的大巴车上,两个人的心情随着身边的景色,放松了不少,
这是郊外的一个农家乐,除了有两个很大的水塘供游客垂钓以外,还提供食宿和娱乐设施。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鱼儿时隐时现,貌似数量不少。
柳溪兴致勃勃地把鱼饵粘在鱼钩上,一甩,鱼线拖着长长的弧线被甩到了池塘里。柳溪安然地坐在柳树下的躺椅上,眯着眼睛静待鱼儿上钩。
柳文学从来没有钓过鱼,他认为这是退休以后才该有的爱好。看着父亲如此熟稔的动作,倒有些惊奇,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父亲钓鱼。
他也尝试着下饵钓鱼,可是,甩了几次,不是鱼线绕在树上就是鱼饵到了水里就脱钩了。想不到这看似漫不经心地一甩,好像还需要一些水平呢。
柳溪不动声色地看着儿子在一边忙碌着,笑而不语。这个孩子,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人生的道路太顺了。如今,遇到这样的问题或许也是好事,是对他心智的一个磨炼。经过这次挫折,他才会更成熟。
柳文学沉下心来,细心观察周围人的操作步骤,他是个有心之人,几分钟下来就知道了症结所在,对于模仿能力极强的柳文学来说,这件事不难。
看着儿子专注在研究钓鱼的事情,心里的事情暂时放下了,柳溪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又怎么能不明白儿子心里的委屈呢?可是,这个时候你受了再大的委屈都要冷静,人的一生之中,总会有一些低谷,一些不如意,没有人的一生一帆风顺的。那么,好多时候,这些低谷和不如意都是一种宝贵的经历,格局往往是被委屈和隐忍给喂大的。
柳溪突然感觉鱼漂下沉,他屏气凝神,稍等了几秒钟,猛地拉起了鱼竿。此刻,鱼竿的重量骤然增加,柳溪并不急于收竿,而是由着鱼儿的劲,让它在水里面慢慢地游。游了几分钟之后,鱼儿渐渐疲乏,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柳溪不慌不忙地拉紧鱼竿,一点点收紧鱼线,筋疲力尽的鱼儿也无力挣扎,被柳溪提了上来。霍,好大一条草鱼呀!看样子,至少有5斤。柳溪喜滋滋地把鱼装在网兜里,网兜仍然浸在水里。
看着父亲这套动作完成的干净、漂亮,柳文学冲着父亲竖起了大拇指。柳溪意味深长地说:
“人生,其实跟着钓鱼有异曲同工之妙,明明已经成功了,却不能操之过急。因为,凡事都有一波三折,待到这些波折平息下来,一切也就顺理成章地把成功呈现在你面前。”
听着父亲开导自己的话语,柳文学豁然开朗,父亲用自己的人生阅历给自己上了生动的一课。
柳溪跟儿子提起了黄老师,柳文学知道父亲对黄老师特别尊重,但是却不知道其中原委,柳溪把自己当年因病厌世自杀的事情告诉了柳文化。
柳文化大吃一惊,没想到素日里坚韧、开朗的父亲竟然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听着父亲将过去的事情娓娓道来,心中升腾起一股钦佩之情:从小到大,父亲是天,是撑起这个家庭的一棵参天大树,孩子们都认为父亲博古通今,披荆斩棘,所向披靡,无所不能。从来没听到过父亲叫苦叫累,也没有看到过父亲颓唐、失落、失意的样子,都以为没有父亲跨不过去的坎,也没有父亲解决不了的问题。
现在看来,自己对父亲还是太不了解了,那些年在贫困、疾病和饥饿中挣扎的父亲也是他人生的一部分。正是有了这部分的磨炼,才造就了之后坚忍不拔,永不认输的父亲!
柳文学的心豁然开朗,所有眼前的困难在跨过去之后,回头一看,也不过尔尔。就当这是人生的一次历练吧!
其实,柳文学心里应该感激那个举报他的人,因为如果没有这件事,柳文学永远不可能也没有机会知道父亲的青年时代还有这样的经历,那他对父亲的了解也仅仅是片面的,不完整的。
侯娇娇看着丈夫和公公走出家门,也心事重重地出门了。
她是想找自己的父亲侯满青求援,毕竟丈夫的是就是她的事。特意给父亲买了他爱喝的酒,给母亲买了她爱吃的水果。走进家门的时候,看见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侯娇娇扬了扬手中的酒,高兴地对父亲说:
“爸,看我给您带什么来了?”
侯满青从老花镜的上面抬起眼睛,看了看侯娇娇手中的酒,没有说话。
看着父亲没有回应自己,侯娇娇也不以为意,拿着水果走进厨房,洗了一盘子,端到茶几上。她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和母亲吃着水果,聊着天。
看着女儿故作淡定的样子,侯满青心里暗暗一笑:鬼丫头,跟你老爸斗智斗勇来了,你还嫩点。要是心机再深一点,应该不让我看出你的焦虑才好。
侯满青端起茶杯,慢慢地饮了一口茶.看着父亲的杯子,侯娇娇乖巧地添满了水.侯满青头都没有抬一下,继续看书。
一看父亲这么沉得住气,侯娇娇有点急了,她坐到父亲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娇嗔地喊了一声:
“爸!”
喊完之后,用期盼的小眼神盯着父亲。
侯满青被她晃得书都掉了,只得抬起头,问她:
“说吧,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明知故问?我可是真不知道。”
“就是,就是文学的那个事呗。”
侯满青故意沉下脸,说:
“你忘了我多次嘱咐你和你妈,家里不谈工作和单位的事。”
“爸,这可不是单位的事,这是家事。柳文学可是您的女婿!”
侯娇娇看着父亲一脸莫谈工作的表情,有点急了。
“娇娇,爸爸知道柳文学出事之后,你心里比谁都着急。可是,这件事爸爸不能插手,也不该插手啊!”
“爸,我也没让你插手,我就是问问事情有什么进展,这也不行吗?”
侯娇娇生气地嘟起了嘴。
“娇娇,不是不行,是这件事爸爸根本没有办法过问。你想想,柳文学这几年晋升的这么快,怎能不引起别人的嫉妒?我在这个位置上,更是让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就算我过问也没有用,反而适得其反,害了他。如果这件事本来就是子虚乌有,那么组织会还柳文学一个清白的,也还是不用我过问。”
侯娇娇听完父亲这番话,一时也没了主意,怔怔地坐在沙发上。
“娇娇,我不能给你出什么主意,也没办法告诉你什么消息。但是,我可以送你一句话,那就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你回去转告柳文学就行了。”
侯娇娇在父母那里吃了午饭,就匆匆回家了。柳溪和柳文学天黑透了才走进家门。父子俩今天是满载而归,两只手里都拎着沉甸甸的鱼。一进门,柳溪就大声地喊:
“雨嫣,今晚咱们吃鱼,红烧鲤鱼!”
看着父子俩兴致勃勃的样子,夏雨嫣笑着说:
“这都几点了,还吃红烧鱼,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好饭不怕晚。”
夏雨嫣摇摇头,抓了一条大一点的鲤鱼回厨房收拾。
侯娇娇也走进厨房,想给婆婆搭把手。
“哎呦,这鱼腥气,你别动手了,去看孩子吧。”
侯娇娇只好走出来,从柳文学的手里接过孩子。她看着柳文学和父亲兴致勃勃地拿出象棋,准备杀一盘,心里还很纳闷,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丈夫的脸还是阴转多云,这陪着公公晒了一天的太阳,就多云转晴了?也不知道公公用了什么办法?
侯娇娇没有打扰他们,在一旁观战。柳文学的棋技明显不如柳溪,一连三盘都惨败。柳溪笑眯眯地看着儿子:
“小子,革命尚未成功,同zhi仍需努力啊!”
柳文学服气地点点头,双手一拱,用京剧道白的腔调对父亲说:
“父亲大人说得极是,儿子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