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焦急地等待在抢救室门外,柳溪的内心翻江倒海一般,他后悔自己整天忙于工作,完全忽略了母亲的身体,原来想到过带母亲去做个全面检查,但是都被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了。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坚强的母亲从来没有在儿女面前喊过一声苦,叫过一声累。所有的事情母亲都是事必躬亲,无论谁有个头痛脑热,母亲总是嘘寒问暖。可从来没有人意识到,母亲也会生病。
在母亲的心里,所有人的生日她都牢记于心,就算是儿孙本人忘记了,那一天都会有母亲亲手送上的一碗卧了鸡蛋的长寿面来提醒。这么多年,母亲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了!
余珊悔愧不已,怯生生地说:
“都怪我,那天柳山出事,妈妈已经昏倒过一次了。后来,柳山回来我把这件事忘了,要是早点带着妈妈来检查,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现在埋怨已经不起作用了,惟愿母亲的病情不要紧。
“啪”地一声,抢救室的门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一家人紧张地围了过来。
“你们谁是徐翠兰的家属?”
“我,我们都是。”
医生看了看,皱着眉说:
“人太多了,你们选个代表到我办公室来。”
柳溪急忙跟着医生来到办公室。
一进门,医生就责怪地问:
“你们家属之前难道没有发现病人有什么异常吗?”
“之前我母亲昏倒过一次了,不过很快就醒了,大家都以为没事,所以······”
“没事?!这回可是大事!你母亲得了中风,也就是急性的脑血管疾病。这类疾病,早期死亡率很高,就算是幸存者,也会有不同程度的运动障碍、语言障碍、认知障碍甚至吞咽障碍这些后遗症。”
柳溪心里一紧,急忙问道:
“医生,那我母亲?”
“病人已经醒过来了,但是需要24小时有人陪护,并且饮食和病人情绪都要密切注意,千万不可再大意了。”
柳溪低着头,细心地听着医生的嘱咐,默默记着。
回到病房里,母亲还没有醒,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和仪器,让母亲看起来更加地羸弱不堪。柳溪轻轻地拉起母亲的手,慢慢地摩挲着,要不是没日没夜的为儿孙操劳,母亲怎么会如此脆弱?原本,柳溪把工作当成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但此时此刻,他开始怀疑以前的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假如,自己能把精力多分担在家里一些,母亲就不会这么劳累,或许,就不会操劳成疾,卧病在床了。想着想着,泪水划过腮边,滴在了母亲的手背上。
徐翠兰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柳溪坐在身边,正在独自垂泪。她想抬起手,为儿子擦一下眼泪,可是抬了几次,都没有抬起来。柳溪发觉母亲动了,赶紧凑上前去,急切地呼唤着母亲:
“娘,娘,你醒了。”
徐翠兰看着儿子焦虑的样子,心里很是不忍,努力装出一副想要笑的样子,可是,口眼歪斜的面容,让她的这个微笑比哭还难看。
柳溪看出来母亲的意思,他微笑着看着母亲,说:
“娘,您醒了就好。过几天出院了,我们就搬新家。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厂子里为了奖励我,这次给咱家分了一套三居室呢。到时候,娘就可以住楼房了。”
徐翠兰听着儿子的讲诉,高兴地点点头。
柳溪思虑再三,决定去找厂领导,申请调到一个比较清闲的岗位,这样就能多抽出点时间,来照顾母亲。
夏雨嫣不同意他的做法,一来柳溪现在是好几个项目的牵头人,工厂根本不可能让他甩手不干;二来,照顾母亲还是女人更加方便一点。夏雨嫣提议,自己去申请到车间的倒班岗位,这样就能抽出更多的时间来照顾母亲了。
柳溪扶着妻子的肩膀,百感交集。这个曾经诗情画意的女子,为自己,为这个家,被柴米油盐熏染得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风采。这些年,岁月也悄悄地爬上了她的额头,脸庞,嘴角,她为了这个家也付出了很多。如今,这样的技术人员,却不得不申请倒班来照顾母亲,这怎能不让自己心里感动?
柳溪望着妻子,眼里全是爱意,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徐翠兰在医院整整住了两个月,柳溪在这段时间抽空把三居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说是收拾,无非就是粉刷一下,打扫一下卫生而已,他把之前的家具都搬进了新家,给母亲特地留出一间卧室,按照以前母亲屋里的摆设摆放好。
出院那天,柳溪特地找了一辆车,背着母亲上车,然后又背着母亲上楼。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轻的几乎感觉不到母亲的重量。柳溪心中心疼极了,慢慢蹲着,把母亲放在床上。
徐翠兰打量着屋子,高兴地冲着儿子笑了。
柳溪在工作之余,一有空就回家来陪母亲。他推着母亲去看湖水,看花,看人,看各种各样的景色。母亲像个孩子一样,觉得什么都新鲜。柳溪按照医生的吩咐,对母亲进行康复训练。一段平坦的路,他会先搀着母亲走几步,然后慢慢放开手,让母亲拄着拐杖往前挪。一步,两步,三步······柳溪不知道自己蹒跚学步的时候,母亲是怎样耐心地在一旁看护的,但是,此刻他看护着母亲一步步往前挪,每走一步,他的心就跟着揪一下,这种母子连心的感觉,相信当年的母亲也是一样的心境吧?
夏雨嫣这几日有些感冒,吃了些药,稍稍有些好转。不料没过几天,柳文文突然发烧,吃了几次退烧药都不见效。夏雨嫣急了,匆匆嘱咐徐翠兰几句就带着女儿去医院了。
柳文化看着妈妈带着妹妹走了,高兴地跑到奶奶身边,大声地对奶奶说:
“奶奶,今天下午我陪你好不好?”
徐翠兰拉了拉他的书包,示意柳文化该上学去了。
柳文化眼珠子一转,对奶奶说:
“奶奶,今天学校放半天假,所以不用去上学了。”
徐翠兰狐疑地看了看柳文化,没有吭声。
柳文化拉着奶奶的手,慢慢地在屋里走动。看着奶奶现在走得稳当多了,柳文化心里也很高兴。他跟奶奶提议,用轮椅推着她到外面转转。
徐翠兰坐在轮椅上,沐浴着阳光微风,开心地笑了。柳文化看着奶奶那么开心,也高兴地一会儿抓蚂蚱,一会儿摘朵花别在奶奶鬓角边。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边走边玩,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
晚霞瞬间染红了这个世界,让天地之间变得绚丽多彩。徐翠兰在霞光的笼罩下,平添了几丝精神。晚饭时分,柳文化推着奶奶回到了家。
夏雨嫣也才进门,看着儿子乖巧地陪着奶奶,也很开心,冲着柳文化露出赞许的笑容。
就在夏雨嫣在厨房里忙着做饭的时候,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了。接着,听见柳溪气急败坏地喊:
“柳文化,柳文化,你给我出来。”
徐翠兰和夏雨嫣听见柳溪的声音,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起看着柳溪。
柳文化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柳溪一把抓住他,一下子就摁倒在凳子上,他的巴掌就噼里啪啦地落下来。一边打,一边嘴里恨恨地说:
“我叫你逃课!我叫你逃课!”
柳文化任凭父亲的巴掌雨点般的落下来,一声也不吭。
看着儿子倔强的样子,柳溪越发来气,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不少。
夏雨嫣急忙拉住柳溪,徐翠兰也跌跌撞撞走过来。看着母亲过来,柳溪停下来,扶住了母亲。
徐翠兰焦急地解释下午的事情,可是,口齿不清,半天柳溪才弄明白,是因为家里没人,所以儿子在家照顾母亲。
柳溪的气消了大半,但这个孩子也太任性了,就算是在家照顾奶奶,也可以跟老师请假呀,小小年纪就这样擅作主张,长大以后还得了?!
柳溪瞪着儿子,希望他主动认错。柳文化梗着脖子,看着墙,就是不肯认错。
柳溪的火一下子又被拱了起来,伸手又想去抓柳文化。
夏雨嫣急忙拦住丈夫,她搬过柳文化的身子,柔声说:
“儿子,妈妈知道你是担心妈妈不在家,没有人陪奶奶。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是,儿子,你也是一名学生。有事是需要请假的,不能因为你陪着奶奶,就让老师找不到你着急,是吗?”
看着儿子渐渐松弛下来的小脸,夏雨嫣接着说:
“去,跟你爸承认错误,保证以后有事必须请假。明天到学校,跟老师也道个歉,承认自己的错误,保证以后不再犯了。”
柳文化蹭到父亲身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爸爸,我错了。”
柳溪故意问:
“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我没有听见。”
柳文化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柳溪示意他去学习,转身出去给老师打电话,解释了下午的情况,并保证此类事情绝不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