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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团聚

徐翠兰接到儿子的来信后,最犯愁的就是罗金爱了。她知道儿子已经成家娶了媳妇,罗金爱心里的念想破灭了。可是,这个闺女真是个好闺女,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有个好归属。

徐翠兰拉着罗金爱的手,慢声细语地说:

“闺女,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柳溪在南边已经成家了。”

罗金爱眼里的光一暗,低着头没有说话。

“闺女呀,我知道我们柳家对不起你。这几年,你在家里出出进进地忙碌,这个家因为你才好过多了,你的功劳娘都看在眼里。可是,娘也不能黑不提白不提地就这样耽误你一辈子呀。”

徐翠兰偷偷看看罗金爱的脸色,继续说:

“闺女,我托你舅,给你说了一个人家,是李庄的,人家家境殷实,孩子也是高中毕业,为人本分,你要不要见见?”

罗金爱先是双肩抽搐,接着“哇”地一声哭着跑开了。

徐翠兰心里也难受,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地抹了一会儿眼泪。

次日,罗金爱肿着双眼,继续忙碌着家务。

徐翠兰看着她出出进进的身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吃午饭的时候,罗金爱没头没尾地冲着徐翠兰说了一句:

“娘,我听您的。”

弟弟妹妹莫名其妙地看着罗金爱,不知道她在说啥。徐翠兰又高兴又难过,点点头,说:

“中,中,中,闺女,我叫恁舅抓紧办。”

十里八乡听说柳家要嫁儿媳妇,都觉得这事稀奇,好多人赶过来看热闹。

徐翠兰按照乡里的规矩给罗金爱置办了全套的嫁妆,风风光光地把她嫁到了李家。临上轿子的时候,徐翠兰拉着罗金爱的手,哽咽地说:

“闺女,你记住,到啥时候柳家都是你的娘家,有啥委屈,有啥困难,就回娘家来,咱们一起想办法。”

罗金爱哭着点点头,紧紧地抱着徐翠兰久久不愿意放手。

罗金爱三天回门之后,徐翠兰把家里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一把大锁锁住了大门。她带着儿女们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柳溪得知母亲和弟弟妹妹已经到了的消息,兴奋极了,他急忙请了假,奔向火车站。

远远地,柳溪看见母亲带着弟弟妹妹站在火车站前东张西望,身边围着一大堆行李,看样子是在等待着自己。

几年没有见到母亲了,母亲明显地老了。两鬓的白发在风中飘来荡去,眼角的细纹也很明显了。就连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娘更瘦了,浑身上下就像一根竹竿撑在衣服里。弟弟妹妹们顶着阶梯似的脑袋瓜子,好奇地看着这个城市,满眼都是新鲜感。

柳溪一个箭步跑上前,大声地喊了一声:

“娘!”

眼泪随着喊声一起从脸颊上流了下来。徐翠兰看着高大魁梧的儿子,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一个劲地拉着儿子的手晃啊晃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宁静的新房因为娘和弟弟妹妹的到来,变得一下子热闹起来。夏雨嫣惊讶地看着婆婆大包小包地背进门,利利索索地把她摆放的到处都是的物品瞬间归罗整齐。

接着,徐翠兰把娘几个的行李分开摆放,三个儿子一个屋子,她和小闺女一个屋子。就这样,原本空荡荡的仓库顷刻之间被挤得满满当当的。

徐翠兰风风火火的到厨房去做饭,夏雨嫣觉得自己在婆婆面前简直就是个废人。没奈何,只好躲在自己的屋里不敢出门。柳溪看着母亲忙来忙去,心里既欣喜又心疼,自己也帮不了什么忙,只好围着母亲转悠。

母亲手脚麻利地做了一锅土豆疙瘩面,这是以前柳溪最爱吃的。看着厨房有一瓶香油,徐翠兰还特地滴了两滴,瞬间,那香气弥漫在厨房里久久不散,让柳溪仿佛回到了童年。

开饭的时候,柳家人一人端一大碗,“嗤嗤溜溜”地大口喝汤。只有夏雨嫣,端着碗,愣愣地坐在那里发呆。

柳溪以为夏雨嫣吃不惯他的家乡饭,就笑着解释:

“雨嫣,这饭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那时,家里条件不好,如果没有头疼脑热不舒服,还吃不上这好饭呢。你快尝尝!”

可是,夏雨嫣还是恹恹地提不起兴趣,一碗饭几乎都剩下了。

徐翠兰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唉,这城市娇滴滴的儿媳妇不好伺候哟!

夜晚,柳溪陪着夏雨嫣在屋里说话。

“雨嫣,今天怎么吃了那么少,是不是不合你的口味?”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这件事夏雨嫣就皱起了眉头:

“柳溪,你妈妈做饭也太粗糙了吧。那个土豆,居然没有削皮就直接放到锅里了,叫我怎么吃得下?!”

想起这件事,夏雨嫣还觉得喉咙要涌上来一阵阵的恶心。

看着夏雨嫣皱着眉头、难受的样子,柳溪没有说话。

半晌,他拉起夏雨嫣的手,轻轻地说:

“雨嫣,我妈过惯了穷日子,她认为土豆削皮是一种浪费,我们那里的人都没有给土豆削皮的习惯,这可能你会不太适应。但是,你想啊,土豆生长在土壤里,本身就很干净,其实不削皮更利于健康啊。”

听着柳溪为他母亲的辩解,夏雨嫣尽管觉得有点强词夺理,却因为他母亲的到来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清晨,天还没有亮。夏雨嫣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走动、扫院子的声音。不一会儿,脚步声直奔他们的房间。在夏雨嫣还没有明白什么情况的时候,徐翠兰已经径直闯入了房间,奔到床前,一把拉开被子,喊:

“儿子,该起来吃饭上班了。”

说完,又“噔噔噔”地走出去了。

夏雨嫣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她才缓过劲来,指着门口大声地说:

“她,她,她,居然进屋不敲门?!”

说完,蒙着被子嚎啕大哭。

柳溪闷着头,没有说话。他做梦都没想到,娘来的第一天,就让自己的媳妇感觉到那么多的不适,往后,这日子可热闹了。可是,你说怪谁吧,也没个怪头,谁有谁的生活习惯,没办法,只有慢慢磨合吧。

想到这里,柳溪轻轻地搂着妻子,慢慢地哄着她:

“好了乖,不生气了。一会儿我提醒一下妈就好了,让她下次注意。”

听到柳溪这样说,夏雨嫣才止住哭声,起来洗漱。

中午下班,夏雨嫣没有回家,而是回到父母的家里。一进门,母亲看到她,很高兴,赶紧询问她吃了没有。

看着母亲精心制作的小菜,色彩搭配鲜艳,令人一看就有食欲。夏雨嫣抓起筷子,就往嘴里塞。

梁家慧看着女儿狼吞虎咽的样子,笑骂着:

“小馋猫,还没有洗手呢,脏不脏啊?”

夏雨嫣吃饱了饭,坐在那里发呆。

梁家慧看着女儿有些不开心,试探着问道:

“雨嫣,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听到母亲的询问,夏雨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柳溪母亲到来之后发生的一切都跟母亲讲了。

梁家慧拉着女儿的手,轻轻地抚摸着:

“雨嫣,婚姻就是两个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的人组合在一起,你和柳溪因为在一起上班,所处的环境相同,所以没有什么不适。但是,柳溪的妈妈从农村来,生活习惯和饮食难免和你们有些差异。其实,这也是你爸爸当时的顾虑。可是,我们看着你那么坚决的态度,也就没有阻拦。”

“现在,你婆婆到家里来了,这些矛盾肯定会随之而来,你呢,不要任性,和婆婆还有丈夫多沟通,没有解不开的疙瘩。”

夏雨嫣听着母亲的劝解,心里渐渐轻松了起来。她也知道,从未谋面的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一定要有一个磨合的过程。

晚上,夏雨嫣回到家里,看到婆婆已经把饭做好,摆在了桌前。她没回来,一家人都没动筷子。

夏雨嫣心中有些感动,赶紧招呼大家吃饭。

她一边吃一边对徐翠兰说:

“妈,以后我没回来你们不用等我,就先吃饭吧,弟弟妹妹正在长身体,不能挨饿。”

徐翠兰看看几个孩子,低声说:

“家里人齐了,一起吃饭,这是老柳家的规矩。”

夏雨嫣听到这里,愣住了。原来,婆婆一直把自己当成家里人,自己却还像娇小姐一样挑三拣四。心里不由得有些愧疚。

吃完饭,徐翠兰麻利地刷锅洗碗。然后,就着灯光给孩子们缝补衣服。

“妈妈,眼看着快要开学了,附近有工厂的子弟学校,小学、初中、高中都有,很方便的,让弟弟妹妹都去上学吧。”

徐翠兰回头看了看孩子们,没有吭声。

由于家里条件困难,大弟柳山上完小学就在家里务农,帮着徐翠兰操持家务。二弟柳泉自幼不喜欢读书,只是上了初小就在家里割草、放羊、喂兔子。小弟柳镇是个读书的料,跟他大哥柳溪一样,埋头苦读,离开家的时候,已经考上了初中。小妹柳叶才上小学,因为徐翠兰觉得她这一辈子是睁眼瞎,啥字都不识,不能让闺女也成了一个文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