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已到了夏至,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宫里绿树如茵,繁花似锦,一派热闹景象。云儿既畏寒又怕热,白日里热得满头大汗,袖子挽到手肘处,直嚷嚷要吃冰镇酸梅汤;半夜寒气侵体还要泡滚烫的热水澡疗伤驱寒,如此一冷一热来回折腾,燕苏又没法跟在身边时时刻刻盯着,稍不注意,她便病倒了。躺在床上满头虚汗,脸色蜡白,哼哼唧唧滚来滚去。
以前给她看过伤的老御医孙毓华把了脉,拈着发白的胡须说:“云姑娘,你体内寒气深入肺腑,若是想痊愈,平日里饮食方面可得好生注意,冷的,荤的,凉性的,辣的,刺激性的,最好还是不吃为妙。还有,虽说是夏天,切莫贪凉,便是三伏天,也得多穿件衣裳。”云儿越听越沮丧,耷拉着脑袋说:“孙大夫,你直接说我可以吃什么好了。”孙毓华低头开药方,咳了一声说:“放心,饿不死的,忌油荤而已,清粥小菜还是可以吃的。云姑娘,你好生养病,我走了,皇后娘娘还等着我回话呢。”云儿半撑起上身,有气无力谢过他。
绿袖拿过药方,送孙毓华出来,问:“孙大夫,云姑娘这病,没什么大碍吧?殿下可是发了狠话,云姑娘再要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要拿我们这些伺候的人问罪呢。哎,云姑娘年纪轻轻,又练过功夫,可是身体看起来似乎不大好哇。”孙毓华似乎在想什么,心不在焉应了两声,直直往前走。绿袖一把拉住他,抿嘴笑道:“孙大夫,您老往哪儿走呢,也不看路。”孙毓华抬头一看,一棵树正挡在眼前,差一点就撞上去了,连忙后退两步,笑说:“人老了,眼睛也不大好使了。”
王皇后正在吃糕点,见孙毓华来了,对身后伺候的宫女说:“伺坐。把这碟子水晶百合糕拿给孙大夫尝尝。”孙毓华谢过后,斜侧着身体坐了。王皇后喝了口普洱茶,不怎么在意问:“云姑娘身子可好?”见孙毓华欲言又止,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心中会意,让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下去。
孙毓华说:“云姑娘身上的寒气,深入骨髓,非药石可救也,下官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彻底根治,只能慢慢将养,看以后是不是有所好转。”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王皇后愣了一下,脸色慢慢变了,顿了顿问:“当真这么严重?不能救吗?你可是宫里医术最好、资格最老的御医。”孙毓华摇头说:“娘娘,云姑娘身上这寒气,由来已久,脉息若有似无,也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才活到现在,本来就有违天道,再加上她身子近日似乎受过重创,只怕,只怕——”
王皇后没想到情况这么糟糕,左手牢牢抓着扶手,前倾着身子问:“那么,是不是有性命之忧?”察觉到自己有点过于焦急,忙又掩饰性地说:“太子殿下,可是很喜欢她呢。”孙毓华叹了口气,无力地说:“这些倒还罢了,还有更糟糕的。”王皇后一惊,抬头看着他。孙毓华一字一句慢慢说:“我刚才给云姑娘探了脉,脉象虽然微弱,但是毫无疑问,是喜脉。”王皇后心里咯噔一声,惊诧地站了起来,确认似的问:“什么,喜脉?”
孙毓华重重磕了一个头,颤颤巍巍说:“下官不敢隐瞒。可是照云姑娘这身体,自己保不保得住都是个问题,更何况孩子——”王皇后回过神来,重又坐了下来,问:“这事,云姑娘知不知道?”孙毓华摇头,“下官没敢说,连殿下都不敢告诉。这孩子,十有八九保不住。殿下和云姑娘要是知道了,空欢喜一场,难免伤心。下官心想还是先回禀娘娘再作商量。”
王皇后点头道:“还是你做事稳妥。这事你谁也别说,自个儿烂在肚子里。我自有主意。你要是敢泄漏一句,别说哀家饶不了你,太子殿下痛失小殿下,到时只怕得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云姑娘说不定也得找你拼命。”孙毓华吓得满头大汗,一连磕了好几个头,“下官知道轻重,绝不敢多说一个字。”王皇后挥了挥手说:“行了,再磕你这把老骨头都得磕散了,起来说话吧。云姑娘的病以后就由你负责,你可得尽心尽力啊。可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临老栽跟头,一头栽进了棺材铺。你先下去吧。”
孙毓华忙说:“下官绝不敢偷懒。”心中叫苦不迭,摊上这云姑娘,跟把一座瘟神请进家门有什么两样?听皇后娘娘这话,似乎不怎么中意云姑娘,只是碍于太子殿下,不好有所动作。这位皇后娘娘虽然不似以前那位手段狠辣,可是云姑娘身子这般差,又是一介江湖女子,既无家势又无背景,纵然怀有龙种又能怎么样呢?借着他的手,万一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太子殿下会放过他吗?一时间忧心忡忡,失魂落魄出了缺月宫。
燕苏一身铠甲,腰悬龙泉剑、脚踏黑靴正要出宫察看军情,走到半道终究放心不下,往左一拐,急匆匆来到缺月宫,身后跟着一大堆人马。云儿正站在门口跟白双喜、黑从忧两人争吵,双手撑腰大骂他们二人“黑白二虫,狼狈为奸,助纣为虐”,把二人气得脸色发青。黑从忧脾气暴躁,刚要发作,白双喜拦住了他,无奈地说:“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就当她泼妇骂街,听过就算。你我兄弟二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几句话难道也受不了?”
黑从忧想起燕苏的吩咐,气冲冲哼了一声,转过身子一看,忙抱拳行了个礼,“殿下!”燕苏看了他们一眼,问:“你们这是干什么?”白双喜见燕苏身穿戎装,身后跟着郭敬之、白会等人,知道要出宫,忙说:“殿下这时候怎么来了?”燕苏没什么表情说:“顺路,来看看。你们做什么?站在大门口吵吵嚷嚷,也不怕扰了母后清净!”跟在一旁的冯陈撇嘴想,从东宫到缺月宫可不顺路,一大堆的人跟着他来回折腾。
云儿见燕苏突然来了,有些尴尬,呵呵一笑,头一缩正想溜回房。燕苏叫住她,“你过来。病好了?怎么在大太阳底下站着?”也不避讳众人,探出手去摸她额头,又试了试她手心的温度。云儿见他当众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有几分害羞,低声说:“不过是着了点凉,早好了。正想出去走走呢。”燕苏皱眉道:“怎么大热天,手还这么凉?孙毓华怎么给你调理身子的?”云儿忙说:“不关孙大夫的事,我向来如此,大概是因为体质偏寒的关系。”
黑从忧从人群中钻出来,白双喜拉了拉他衣服下摆示意不可,他不理,兀自告状说:“殿下,刚才云姑娘吵着要出宫呢。”云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忙辩解说:“没有的事。孙毓华开了张药方子,有几味药古怪得很,我让他们帮我去抓药,他们不肯。”燕苏深深看了她一眼,明白她耍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好趁机溜出宫去,白双喜、黑从忧自然不会上当,淡淡说:“抓药的事交给绿袖去做就好了,你无须在这些琐事上操心,安心养病便是。我见你近来气色有些不好,还是回房好好休息吧。”
郭敬之、白会等人等的颇不耐烦,外面军情如火,殿下犹自在这里儿女情长,脸上均露出不满之色。冯陈上前轻声提醒道:“殿下,时间不早了。”燕苏点头表示明白,拉着云儿的手送她回屋,“我要走了,你好生歇息。”他再不走,燕平这老贼的数万兵马只怕就要破城而入了。云儿不欲他担心,拍胸脯保证说:“嗯,我就在屋里待着,吃葡萄看话本,自在得很。”
燕苏有些不舍地说:“晚上可能也不能来看你了。”他越来越赞同古人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带在身边,一刻也不分离。成败就在今晚,晚上的奇袭若是成功了,京城被围之危自然而然化解;若是不成功……,不成功只得另想其他法子。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他也绝不投降!
云儿见他这两日忙得连喝口茶的工夫都没有,神情疲惫,眼睛里满是血丝,知道有大事发生,忙说:“不要紧,你忙你的。晚上,晚上我让绿袖陪我说话聊天,睡一觉很快就过去了。”奔进房里,从屏风上拿起一件玄色长披风递给他,“喏,这个你带着,夜里风寒。”这披风原本就是燕苏的,他前几天傍晚陪云儿在御花园散步,怕她着凉,特意让人取了一件自己的披风给她系着挡风,回来便落在她这儿。
燕苏看着她一笑,接了过来,也不让冯陈拿,自己拿着,转身就要走。他平日里难得一笑,这一笑,眼睛眯起来,露出左边嘴角一个浅浅的笑窝,那张雕刻般的俊脸明亮的连夏日的阳光都为之失色。云儿一时不由得有些看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跑了几步,冲他背影喊:“你早点回来,我等你一块吃饭。”燕苏回头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进屋,领着郭敬之、白会等人走了。
云儿等他走的看不见了,发了一会儿愣,这才懒洋洋转过身来,见白双喜、黑从忧二人吊靴鬼一样跟在身后,心中烦躁,也不回屋了,转身就往外走。白双喜忙问:“云姑娘,你要去哪里?”云儿斜着眼似笑非笑说:“我要去哪里,你们管得着吗?有本事你再去跟太子殿下告状啊?”顿了顿,骂道:“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难道我还能飞了不成?”
白双喜、黑从忧被她说得有点讪讪的。黑从忧不服气说:“又不是我们不让你出宫,是殿下不让你出宫,怪我们兄弟做什么?”他们哥俩儿这份差也不好当啊,偏偏冤家路窄,双方以前就结下梁子。云儿没好气说:“我有说要出宫吗?我只不过想抓药,御药房不是也有药吗?”白双喜便说:“云姑娘,这些小事还是让绿袖去做吧。”云儿眼睛一眯,冷声说:“燕苏他不让我出宫,可没说不让我出缺月宫啊。我想四处走走,怎么,连这个你们也要管?”
二人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云儿赌气往御药房方向走去,闷声不吭走了一半,突然问:“你们以前不是李措的心腹么?想当初还重重打了我一掌,打得我后背到现在还时不时的疼呢,后来怎么转投燕苏手下了?”她这一问问的“黑白二虫”二人措手不及,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白双喜有些尴尬地说:“我们兄弟俩现在不是改邪归正、弃暗投明了嘛!”
云儿讽刺道:“哼,无恶不作的白双喜和黑从忧从今以后改邪归正、弃暗投明,哈哈哈,传出去笑掉人的大牙!”黑从忧不满地说:“你这话什么意思?那时候各为其主,我们兄弟俩打了你一掌,你在我们喝的酒里下药,也算是扯平了吧?我们杀人,还不是因为别人要杀,我们兄弟俩顶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若不是因为她使诡计下药,他们也不至于成为燕苏的阶下囚,受尽屈辱。至于后来燕苏收他们做心腹侍卫,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白双喜慢悠悠说:“云姑娘,我们兄弟二人跟了太子殿下,自然是一心一意为殿下办事。当初我们跪在众人面前对天发过毒誓的,如有二心,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以前若有得罪之处,今天一并说开了吧,免得云姑娘心存怨气,要是晚上在殿下耳朵边吹吹枕头风,只怕我们兄弟俩吃不了兜着走呢。”
云儿笑了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只要你们不防贼似的防着我,我自然不会找你们的麻烦。比如,我去一趟御药房又有什么关系,值得你们这样刁难,甚至跑到殿下面前去告状?”白双喜和黑从忧露出苦笑,她哪是要去御药房,根本就是想出宫!
“行行行,云姑娘,只要你不出宫,随便你去哪里都行。”他们哥俩算是怕了她。云儿挑眉一笑,心想这还差不多。恶人就得恶人磨。
一路来到御药房,云儿拦住要跟进去的白双喜和黑从忧,“你们俩长得凶神恶煞,一脸晦气,没的吓坏了别人,就在这等着吧,我去去就回。”二人不敢太违拗了她,只得站在门口,眼睛时不时盯着她。
云儿从怀里掏出药方,抓住一个正在磨药的药僮说:“我是缺月宫的,皇后娘娘吩咐我来抓药。头一次来,没想到御药房这么大,人这么多,都不知道该找谁。”那药僮拿过药方看了一眼,笑说:“哦,原来是孙大夫开的药方,得找王公公,我带你去。”说着领她来到里间,找到一个正在称药的公公,递给他药方。王公公见是缺月宫的人,不敢怠慢,连忙爬上梯子找药去了。
云儿和那药僮站在一边聊天。云儿看着足有一丈来高的药柜说:“天,这么多的药。每一格柜子里都是药吗?那得有多少种药啊!”那药僮说:“当然,这么多的药,有时候还不够用呢。”云儿便问:“不够用怎么办?派人到外地去买?”那药僮笑说:“那怎么来得及!让人送进宫来便是。”云儿问:“药材贩子?”拍了拍脑袋又说:“哎呀,我知道了,宫里的药材都是由京城最大的药铺保安堂负责的,是也不是?”
那药僮露出吃惊的神色,“你怎么知道?”云儿得意洋洋地说:“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一个亲戚是保安堂的账房,我还知道保安堂的掌柜的姓罗呢。”那药僮点头说:“原来如此,这个罗掌柜常常进宫来的。明天是月末,他又该亲自送药材来了。”云儿点头道:“哦,是吗?”眼睛一亮,想了想问:“这个罗掌柜的明天什么时候来?我不是有亲戚在保安堂当账房吗,我想让他带封家信。”说着悄悄递给他一块碎银。
那药僮以为她是缺月宫的宫女,一入宫门深似海,想家乃人之常情,甚是理解,没要她的银子,说:“你在宫里当差,赚点银子不容易,还是留着寄回家吧。往宫里送东西一向得赶早,趁殿下、娘娘还没起来就办妥当。你要是想罗掌柜的给你带家信,明儿天还没亮就得来。”
云儿表示知道,谢过他之后拿了药回去了。
晚上绿袖过来陪她聊天解闷。云儿说:“绿袖姐姐,今晚你陪我睡成不成?”绿袖抿嘴取笑道:“这我可不敢。万一半夜殿下又像以前那样偷偷跑了来可怎么办,总不能让我站在外面挨饿受冻吧?”云儿推了她一把,有些不好意思说:“哪有的事!你再胡说我可真恼了啊。”两人笑闹一阵,云儿说:“殿下今晚不在宫里,临走前还让你陪我呢。”绿袖笑说:“知道,我这就去拿铺盖枕头过来。”
绿袖伺候她洗漱了,说:“云姑娘,你这就睡呢还是等会儿?”云儿双手撑着下巴半趴在桌子上,眨着眼睛说:“哪里睡得着,这宫里可真无聊。不如我们掷骰子玩儿如何?又简单又有趣,输了的人可是要受罚的。”绿袖一时没有睡意,来了兴趣,问:“罚什么?”云儿笑道:“随便什么,唱小曲啊,讲笑话啊,实在不行,喝酒也行。”
云儿一开始输了,唱了一支时下流行的小曲儿,又讲了一个关于公公和丑媳妇的笑话。第三轮绿袖输了,瞪着眼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笑话来。云儿兴致勃勃让人端了一壶酒进来,亲自倒了一杯,趁她不注意,往里加了点东西。绿袖推托不过,只得喝了。绿袖喝了有五六杯后,把酒杯一扔,摇摇晃晃说:“云姑娘,我熬不住了,胸口突突突地跳,头疼得厉害,咱们睡了吧。”说着往地上铺的褥子上趟去。云儿忙扶住她说:“你醉了,别睡地下了,和我一起睡床上吧。”
绿袖晕晕乎乎的往床上一躺,醉得不省人事。云儿吁了口气,听的外面更声已经敲过三更了,心想差不多了。脱下绿袖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两人身形差不多,穿着正合适,又梳了个宫女的发髻,也不打灯,端着酒壶出来,袖子掩住脸大大打了个哈欠。
门口两个侍卫正在聊天,笑说:“绿袖姑娘,你是去拿酒还是回去歇着?这都三更了,你们还不睡?云姑娘今晚兴致可真好。”云儿怕露馅,背对侍卫不说话,咕哝一声算是回答,快步往外走。出了院子,往西一直走便是缺月宫的小厨房,她把装有酒壶的托盘扔在里面,趁人不注意打开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半夜的皇宫十分安静,天上星月无光,一点风都没有,空气很沉闷。云儿一路疾行,躲过几处巡逻的侍卫,出了后宫,来到御药房附近,周围只有几个巡夜的太监聚在灯下喝酒赌钱。她见时间还早,找了间堆放杂物的屋子,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见角落里堆着不少褪了色的桌布椅垫,拿过来铺在地上。一时困意袭来,她就这样靠墙坐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被外面嘈杂的说话声还有凌乱的脚步声吵醒。云儿睁开眼往窗外一看,天色发白,时不时有人从路上走过。她觑准没人的空当拉开门钻出来,天色尚早,然而御药房门口人影幢幢,已经忙了起来。她一眼瞥见白天见过的那个药僮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忙跑过去打了声招呼。
他见了云儿,有点不悦说:“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了你小半个时辰了。”云儿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一不注意,睡沉了。罗掌柜他还在吧?”那药僮说:“你跟我来。药材都搬完了,你要是再晚那么一会儿半会儿,说不定他就走了。”云儿随他来到放药材的大库房,中间的空地上堆了一大堆各种各样的药材,有几人拿着纸和笔站在那里说话。
云儿老远就瞧见罗掌柜肥胖臃肿的背影,摸了摸怀里准备让他带给身在洛阳的东方弃的书信,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笑嘻嘻说:“罗掌柜,您还认识我吧?”罗掌柜一大早忙得满头大汗,拼命用袖子擦汗,听得有人叫他,还来不及回答,旁边正低头记账的人却猛地抬头。云儿看着眼前这个身穿青色长衫、头戴纶巾的年轻人,下巴上留的一小撮胡子足有一寸长,一时间目瞪口呆,忍不住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