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终于抵达曲义城头，彼时已是黄昏，夕阳缓缓沉入西面的山峦，四处都是黑压压的军队，随时准备出战待发。
“朱梓召已经连同朝中几位军机大臣，打着惩奸除恶的罪名向洛城进宫数日了”，原地后面的尚思淳早就等夜锦玉等的心急如焚。
“南国的旧部不是都除掉了吗，他还哪来的旧部”。
“大概是玉瀚天，那几位大臣和玉瀚天私下就曾交好”。
“好个玉瀚天，这次是打算公然造反了”，夜锦玉寒光迸射，“幸好朕这次和北燕国暂时达成了协议，否则两面夹攻，后果不堪设想”。
“末将猜玉瀚天也是得到皇上你和北燕国有议和的消息，才会提前对京城动手”，尚思淳忧心万分，“现在更不妙的是洛城可能会失守”。
“什么”？洛城可是轩鸾国成都，夜锦玉倏地转身，“四哥不是赶过去了吗”？
“昨日南方下了雪，南下的河流冰封，四王爷的军队只好改走山路，怕是会耽搁上几天，皇上，你该早做打算了”，尚思淳跪下身说道。
“该死——”，夜锦玉将战报狠狠甩了出去，长袖一挥，“马上召集军队，朕亲自率军返回洛城，他玉瀚天要斗朕就陪他斗，这次定将这批佞臣全部斩草除根了”。
◇◇◇◇◇◇◇◇◇◇◇◇◇◇◇◇
浩浩荡荡的军队火速南下，自从南国灭亡之后，疆土大乱，尤其是南国的领地不少草寇趁势而起。
一路披荆斩棘，三位大将军兵分三路从东、中、西三路夹攻而下。
秋去春来，此刻南方又刚到新春。
“启禀皇上，昨日二王爷连夜带兵逃离了皇宫，朱梓召已经率大军进城占领了皇宫”，从校场回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外边已经来的紧急军情。
“那二王爷呢”？夜锦玉霍的起身。
“幸得四王爷及时接应，二王爷和四王爷现在正在永城，不过玉瀚天南下的军队也快到了，照战况来看，四王爷的兵力最多能抵挡两日”。
“行了，马上通知尚将军从东面调兵力过去支援”，夜锦玉一挥手，一身戎装，铮亮的头盔下俊脸布满怒意。
“想不到还是失守了”，笑嫣倒了一杯茶给他，“你累了一天了，先喝杯茶吧”。
夜锦玉接过，拧着眉头一口喝干，“幸好当时我带你一同出来了”。
“其实我若留下或许还能够镇压住一个皇后，二王爷虽然聪明，但毕竟只是个王爷”，笑嫣拢了拢鬓发，“如今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和四哥会和，打进洛城，抢回皇宫”。
“可玉瀚天绝对不会让你这个正派皇帝进城的，否则他的计划就毁于一旦了”，笑嫣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玉瀚天不是个会冒险的人，没有绝对把握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笑嫣，你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夜锦玉不放心的问：“你是怀疑玉瀚天另有目的”。
“他若要做皇帝做的名正言顺，首当其冲的就是不能让你帮二王爷洗刷冤屈，我担心他会对你下毒手了”。
夜锦玉手抖了抖，玉瀚天如今不只是丞相，腾霄阁的势力又遍布天下，就算他如今领军数万，要杀他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笑嫣，你别担心，我也会武功…”。
“我怎么能不担心，这么多年已经没有人能和玉瀚天抗衡了，他的武功深浅连我都看不透，若他亲自出手，杀你也不过是随手之间”，史笑嫣忧的白了脸色。
“笑嫣，若我们三人联手应该还是能对付他的”，莺掀帘走了进来，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微笑，“你忘了吗，当年我们三人虽然不敌玉瀚天，但还是重伤了他，这十年虽然玉瀚天修为比从前更高了，但我们三人也从没懈怠过武功，如今只要除了玉瀚天，我们还是有很大胜算的”。
“对，你是提醒了我”，笑嫣上前握住她的手，“你的轻功和暗器，还有银的玄术，师父当年可就是取长补短来训练我们三人的，到时候我们三人拼尽全力出手，应该能赢，锦玉，你说是不是”？
一回头，美眸里尽是希翼的笑容。
夜锦玉心头堵了堵。
“那你马上召集银过来”，笑嫣说道：“这样我们三人就能商量一下对付玉瀚天的招数了”。
“呃…”，夜锦玉背过身去，暗暗叫苦。
召集银，要他去哪召集银。
“你怎么了，说句话啊”，笑嫣见他吞吞吐吐有点急了。
“银——银他现在是将军，兵力都布置好了，哪脱得开身”，夜锦玉思索了大半天才胡乱瞎掰，他想坦白，可越坦白就越害怕。
“可以暂时让其他人补上啊，现在想办法对付玉瀚天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又不是江湖决斗，是在打仗”，夜锦玉朝她走离开了几步，“笑嫣，莺，这些事你们女人不懂，玉瀚天再怎么厉害，能敌得了我千军万马吗”。
“可是现在有千军万马的不是你，地利、人和他都占尽了”，笑嫣拧起了眉头，这样的他让人觉得很奇怪，犀利的她眼睛眯了眯：“锦玉，你很奇怪，你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瞒着我”。
夜锦玉心里一提，故作镇定道：“哪有，我现在每天忙着打仗，还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营帐的帷幕重新落下，只听得见远处将士们熙熙攘攘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笑嫣低低的叹了口气，莺说道：“他可能是最近被打仗的事烦的心情不好，口气才会差点，你别跟他计较了”。
“我没跟他计较，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笑嫣忧声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罢了，每次提起银这里的人都闪闪烁烁的，而且他总说掉银去哪里镇守了，具体情况也不说清楚，我到这边来也有一个多月了，却是连银的影子都没见过”。
“是啊，我也没有和他联系，我都不知道他最近过的怎么样了”，莺坐下，无聊的拈起桌上一块点心嚼了起来，“不过说也奇怪，平时再忙他都会给我写信联络的，最近都没音讯，估计是当了将军人也忙了”。
“你说银好长时间没和你联络了”，史笑嫣惊了惊，“不对啊，你仔细想想，平时银就算再忙，每次都还是会跟你保持联络的”。
听她这番提醒，莺这才眉眼凝了凝，抬起头望进她同样惊讶的眼底，手里的点心突然掉在桌上，连忙着手擦了擦，“或许——或许是我们想多了，银武功也不差，又会玄术，应该不会有事，不过——这事还是要打听清楚”。
“嗯，我会想办法好好查探的”，史笑嫣眼睛望向别处，有了主意。
－－－－－－－－－－－－－－－－－－－－－－－－－－－－－－－－－
“姐姐，你今天怎么会突然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穿上军装后，梁初熠更显的英姿勃勃，这些日子也立下不少战功，一跃成了军中的校尉。
笑嫣想起自从竹林回来后，他都没有好好看过他了，半月不见，青涩的眉眼褪去了许多，被一股成熟所取代。
直到梁初熠再次喜笑的唤了一句才回过神来，“对了，是这样的，你现在是军中的校尉，我想问你一下银将军被派去哪对军里了”？
“银将军”？梁初熠愣了愣，摸了摸后脑勺，“我没听说过这个人”。
笑嫣怔住，不好的预感涌上来，“你怎么会听到，就是银将军啊，经常带着面具，当将军都半年多了，你没听过吗”？
“没有哎”，碧诺摇摇头，仔细琢磨后突然说道：“等等哦，我好像有次听人说起过，不是——好像死了吗，姐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死——死了”，娇躯晃了晃，有些艰难的启齿。
“是啊，我也是无意中听人说起过的，听说他挺神秘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笑嫣颤抖着语音问。
“大概三、四个月前吧”，梁初熠说着说着终于发现她脸色不对，忙扶住她：“姐姐，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笑嫣缓慢的推开他，然后豁然转身脚步苍茫虚浮的往夜锦玉的映照走去。
银死了，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是凑巧，绝对只是凑巧的。
几个月前的情景好像被重新掀开。
掀开皇帝的营帐冲了进去，只剩下一个小将在打扫房间。
“皇上呢”？几步心急的冲了过去。
“皇上去山上啦”。
这个时候还去山上做什么？笑嫣转身就往山上跑去。
山顶上，一壶酒倒入土里。
“银，希望你在下面过的好点”，说完这句话后，夜锦玉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顿了顿，倚着大树坐了下去，苦笑，“我真是没用，都过这么久了，你的死我都不敢告诉笑嫣，我好怕，好怕又会和她吵架，会恨我…”。
晚风将他的话一点点吹送走，远处蓝色人影身体呼吸渐渐转浓起来。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乍然的声音响起，手里的酒坛滚落在地，夜锦玉慌忙坐起身来，望着不远处颤抖如秋风落叶的女子，“笑——笑嫣”。
“银死了”？史笑嫣置若罔闻的再上前一步，他真的死了，死了，那个一路相随的同伴死了…。
“呃…”，事已至此，夜锦玉只好低头，“嗯”。
“夜锦玉，你真混蛋”，笑嫣伤心的咬牙切齿，“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要一直骗着我，什么调去其他营地了，原来全是谎言——”。
“笑嫣，你冷静点，我是怕你担心”，夜锦玉着慌的冲过去扶她，却被她冷手甩开。
“你告诉我他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我——我——”，夜锦玉心慌的背过身去。
“你给我说啊，说啊”，笑嫣激动的摇晃着他的身体。
“笑嫣，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夜锦玉低下脑袋，愧恨万分，“上次你快要分娩的那段期间，我放心不下你，想你想的都快发疯了，我便连夜去天奇山找你，银陪同我一起去，结果我们去天奇山的消息被玉瀚天暗地里通知了朱宣，我和银中了埋伏，银为了保护我就——”。
说完连看她最后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笑嫣也突然沉默了，她突然想起半年多年前，那个沉默寡言的银在城门口等她的情景。
因为天下之大，不知该去哪里好，所以选择留在她身边，不远千里的保护她。
从来也都是这样，连一个真面目都不愿透露的男人却总是默默无闻的守护着她，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都没有半句怨言。
如今他死了，也是间接的被自己害死的，小碧也是，跟了她那么长久，最后落得一个凄凄惨惨的下场。
他们都是被你间接害死的啊，史笑嫣…。
笑嫣轻轻握紧了拳头，内心里已经是寒风凛凛，可这次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笑嫣，你别这样”，夜锦玉害怕的冲过去抱紧她，“我承认我是有点自私，我怕你会怪我，可我更怕你会难过，你若有气，有很，都撒我身上吧”。
“不，不是你的错”，笑嫣低低的笑了，然后轻轻的将他推开，“是我的错，我根本不该让他给我北上的，我根本就该让他早点离开我的，我根本就该在你封他为将军的时候，就算他去了多远，我也应该追回来的…”。
“是我，都是我，是我嫉妒才会让他做什么将军”，夜锦玉恼恨的一掌拍在自己的脸上，“笑嫣，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几个月我恨死我自己了”。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来不及了”，笑嫣也没有阻止他，只喃喃的转过身去，此刻她终于明白这段时间夜锦玉常常说的情债难还了，银的这份恩恩情，又让她如何去偿还。
这辈子最难还的就是感情了，尤其是用生命去付出的感情。
她才是罪魁祸首，没有她，银不会死了，小碧也不会死，才短短几年，看着那些从小一起相依的同伴一个个离开自己，那份痛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了。
她只觉得寂寞，心也空荡荡的，爱情固然重要，可是除了爱情之外还有亲情、友情。
她觉得好难过，银的死她竟然是到现在才慢吞吞的发掘，她真是愚蠢之极。
“笑嫣，你要去哪里”？夜锦玉瞧她单薄的身影，好像一下就会被风吹走，心急如焚的追上去搂住她的身体，“你别走，别离开我，你要难过，打我也行，骂我也行，千万别这样”。
“呵，打你，打你他能活吗”，笑嫣轻嗤了起来，“况且罪魁祸首是我，我要是没来过这世上，大家都不用受那么多苦难了，你说你要不要也远离我点，我是个扫把星，免得日后连你的命也没了…”。
说着说着，成了“嘤嘤”的抽噎声。
夜锦玉反身将她死命压进怀里，语气颤抖，“不要胡说，你怎么可能扫把星呢，对我来说你是恨不得让我碰在手心里的生命，我已经把银安葬好了，等这边稳定后，我们就去看他好吗”？
“我不去，我不想去”，史笑嫣挣开他的手，一步步的往前走，“你别跟过来，我想安静安静”。
“不行，现在外边很危险，你不能随便乱走”，夜锦玉着急的抓住她的手，都快哭起来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笑嫣，你别把责任揽自己身上好不好，我会难过，我会好心痛”。
“是我害死他的，是我害死他的”，笑嫣只推开他，眼神甚至都不愿意看他，就独自往山下走去。
=========================－－－－－－－－－－－－－－－
六千字。完毕。。\( 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