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胪大典结束后, 景天写了一封书信送往廊州山河县。
既然已经中了状元,自然第一时间告知老父老母和哥嫂, 让他们安心。
旧戏文中说中了状元衣锦还乡, 可看这个情形, 传胪大典后就授了官职,三日后要参加琼林宴,琼林宴后学习官员礼仪制度。
学完就去翰林院上任,入职了总不能请假三个月,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回家,什么衣锦还乡都是空谈。
只有修书一封,询问家人要不要一同搬到晋安定居。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景天中了状元, 可以离开本籍在都城晋安扎根,连带父母家人都能沾光。
按照现代来看, 就是一家人都从农村户口变成了北京户口。
当初殿试名次没有定数,不知能授得什么职位, 黎国七个州界, 上千个县城,也不知会去何方。
无论到哪,带半夏一起就安心,却不能带着全家迁徙。
家里人偏安一隅, 只求个安定富足。
如今授官入了翰林, 虽然官阶不高, 好歹是个内城官, 不会有太大变动。
日后能在晋安购买田宅,算是彻底安家,若是家里人有意来晋安,便可以着手准备。
家里制作挑花刺绣的工人要解散,刚开起来几个月的点心铺子也得归置。
传胪大典后第四日,华元帝会赐宴琼林苑,诸位新科进士皆可华服赴宴。
景天依然准备带半夏一同赴宴,宴会头一天叫半夏出门买衣服。
“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半夏抬眼,“走什么?晋安的大街小巷我已走了数遍。”
景天干脆直说,“明日琼林宴,十分盛大,我这一生只此一次,自然要带自己的妻子一同出席。”
半夏眉眼弯弯,“嗯?所以呢?”
“所以,我带你去买好看的衣裳首饰,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赴宴。”
“这个嘛……”半夏起身,慢慢走向柜子,打开后拎出一个包袱。
景天好奇,“这是什么?”
这个包袱他好像没看见过,定是半夏偷偷放进柜子里的。
半夏解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件衣裳展开。
锦衣华裳,男子直缀式样,石青色杭绸素面,袖边领口腾云祥纹点缀,素雅却不失奢华。
景天面色微讶,“你何时为我准备的?”
半夏但笑不语,将衣裳放在床上,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双黑面官靴,一顶镂空雕花银冠。
“在山河县我便着手,不久前方将交领与袖口的滚边绣完,明日,你就穿着这身去,我亲手为你做的。”
景天站了几个呼吸,上前给半夏一个熊抱。
“半夏,我爱你,除了这话,我找不到旁的词来形容此刻心情。”
半夏面色一红,轻轻推了景天一下,“瞎说什么,快去试试,若是不合身的,我赶着给你改改。”
“好。”
景天拿起衣裳,又道:“差点被你饶了进去,忘了初衷是要给你买衣裳。”
半夏一笑,“我也有,你快去试吧。”
“为何要避?我就在这试。”
说着,大大方方脱去外衣,拿起直缀往身上套。
“既然你也有,那你也试试。”
半夏摇头,“我的很合身,之前已经试过,不用再试了。”
景天已将衣裳穿在身上,如同量身剪裁,衬得俊郎无双。
凑到半夏耳侧,低声道:“我知道很合身,只是我没看到。”
半夏嗔了景天一眼,却依言拿上衣裳去换。
翌日,午时过后,景天换上半夏准备的衣裳,坐在凳上,由着半夏给他束发。
“为何老早就开始准备衣裳?对我如此有信心?这般坚信我们能用上这身衣裳?”
半夏将景天头发挽起,带上发冠,满意的看了一眼,“人总要心怀念想,无论排名如何,你是一定会用上这身衣裳的。”
景天握住半夏的手,心里感激之情满溢,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时辰差不多,二人携手与陈君然李言卿来到晋安城西琼林苑,在门前道了姓名,有人引导入内。
琼林苑大门牙道旁古松怪柏,苑内假山流水锦石缠道,宝砌池塘柳锁虹桥,实在优美。
皇家赐宴规格甚高,吃的是宫廷美食,喝的是琼浆玉酿,又有吟诗作对,歌舞助兴,好不快哉!
这不仅是一种享受,还是一种巨大的荣耀。
陈君然和李言卿暂且忘记自己还没有一官半职在身,十分兴起。
琼林苑是皇家林苑,黎怀玉畅通无阻进入其中,四下张望。
不得不说,这数百进士当中,还是有不少英俊的少年郎,榜眼眉眼周正一身贵气,那探花郎生得俊美仪态不俗。
但这些都不是最好的,转脸看向景天的方向,却发现状元郎身边跟了个俏生生的女子。
黎怀玉愣住,因这两人站在一起着实赏心悦目。
半夏不仅面容精致,身上的衣裳也与景天十分相配,黎怀玉打消了半夏是丫鬟的念头。
对身边的宫女道:“你去请那位姑娘过来一叙。”
宫女领命过去,迈着碎步走到半夏身前,“叨扰这位姑娘,十公主请姑娘到那边一叙。”
景天与半夏俱是一愣,一旁正笑得酣畅的李言卿陈君然也停住喝酒的动作。
心里奇怪,按理这琼林宴不会有公主赴宴,这不仅来了个十公主,还差宫女来找半夏。
半夏虽然疑惑,却不敢怠慢,“还请前面带路。”
景天不禁伸手拦住半夏,“我与你一同前去。”
宫女道:“对不住,十公主只是差奴婢请这位姑娘,男子不方便前去。”
半夏轻拍景天手背,“无事,我去去就回。”
景天不安心,倒是没有非要一同前去,怕给半夏添不必要的麻烦。
宫女引了半夏来到黎怀玉跟前,半夏对黎怀玉行了半礼,“民女见过十公主。”
半夏没有诰命在身,无论见了哪个王室子弟,都得给人行礼。
黎怀玉上下打量一圈,近看还是无可挑剔。
“你叫何名?与新科状元是何关系?”
半夏道:“回公主话,民女陈半夏,与新科状元李全,是结发夫妻。”
黎怀玉红唇微张,“结发夫妻?你们何时结发的?”
半夏如实回答,“于华元十二年冬共枕结发,华元十三年十月在籍贯所在地县衙登记在案,同年十二月天地父母为证行夫妻大礼。”
黎怀玉目瞪口呆,“你记得这么清楚?”
心里有些可惜,这新科状元李全生得俊郎才华傲世,竟早早有了结发妻子。
本对李全外在十分中意,想前来了解一下人品德行,如今倒是用不上了,她不至于跟别的女子争夺一个男子。
半夏偷偷看了黎怀玉的神色,心思转了转,道:“不知公主有何问题?”
黎怀玉回神,一摆手,“无事,就是看你长得好看,随意闲聊两句,你若有事,可以回去了。”
半夏看似一头雾水,低头告退。
被当朝公主夸赞好看,应该算是一项殊荣了,她也好安心站在景天身侧。
回到景天身边,景天忙道:“如何?那十公主可有为难于你?”
半夏眼睛一弯,“没什么,公主说就是看我长得好看,想与我闲聊几句。”
十公主的意图,她一看便知。
就在方才,她已经开始思索对策,没成想这十公主性情很是豪爽,并未有任何胡搅蛮缠的举动。
想来是因为十公主只看中景天的相貌与名头,并没有太多情意,得知是有妇之夫,便不会再进一步。
如此最好,毕竟景天人品德行都是上乘,让人欲罢不能,哪怕那十公主再进一分,她都怕十公主会与她一般深陷其中。
景天从不怀疑半夏的话,就算有些小事瞒着他,也都是为了他着想,无伤大雅。
琼林宴过后,景天与张士谦于连居一起去礼部报道,有专人负责教习新晋官员礼仪制度。
学习之余,景天抽空写了一份手稿。
一份所谓番邦之语的学习手稿。
写了个大致,仔细装订起来,准备带着去拜见阁臣首辅徐千章。
华元帝下令禁止谢师宴,但私下里新科进士都会给两个当年的主考官送礼。
半夏给景天说了这事,着手备礼物送给主考官。
两位主考官的礼物半夏一手包办,打听了今年两个主考官的喜好。
礼物分量不轻,能让两位主考官记得,却也不重。
毕竟景天是寒门出身,若送得太贵重,容易起到相反的作用。
景天听半夏的话,乖乖给两个内阁学士府上递了拜帖,将两份礼物分别送出去。
又寻思若能跟首辅徐千章搭上几分关系,在这晋安朝堂之上的人脉又铺开一些。
但贸然送礼容易招人不喜,思来想去,就写了这份手稿。
当时他说胡人那里买了的手稿丢失,明显能感觉到徐千章很是惋惜。
他写了这手稿,声称脑中记得一些,便写下来递交给徐阁老,让内阁或是翰林学士研究学习,日后便不再担心这次的情况重演。
日后再时不时拜访一下,说自己又记起一些,有了足够的名头,也不显得突兀,还在徐千章跟前混脸熟刷好感度。
景天心里计较着,选了一日给徐千章递上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