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还愣在原地, 半夏已手脚麻利洗漱, 躺到床上用背部对着他。
看着半夏纤细窈窕的曲线, 如山水般绵延起伏,景天心里为自己被赶下床默哀, 其中竟夹杂了些许欣慰。
这才是碧玉年华该有的样子, 活泼娇憨,光彩夺目。
这才是他的妻子, 平起平坐相互尊重。
而非满面卑微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错。
认命的躺在地板上, 躺了片刻胸中空虚, 一点点挪到床脚,稍微靠得近一些都是极好。
寝至夜阑, 半夏感觉身后有人轻手轻脚躺下, 她知道却不睁眼,没有动弹,假装睡着任由景天睡到了床上。
毕竟春日乍暖还寒,哪怕景天身强力壮,在地上睡一夜也寒凉得紧。
背后的景天顿了顿,再小心翼翼伸手环上半夏的腰,这才不动准备安心入睡。
背对着他的半夏感受到景天如此动作,嘴角不禁往上扬起,随后呢喃一声, 翻身整个人嵌进景天怀中。
景天终感充实安心, 臂弯紧了紧, 两人更加贴合,而后双双入眠。
等候发案这几日,一些人心中忐忑,怕正场不得过,堪称食不下咽寝不安寐。
再有些人十分自信,相信自己能过头场且不准备参加后面几场考试的,终日吃喝玩乐。
而李林属于不管过不过都吃喝玩乐的。
景天则以上都不是,他是属于知道自己正场能过,而且准备参加后面几场考试的。
所以等候发案这两三日,他依然在读书,中途抽空点了套新的挑花刺绣花色。
半夏一直在复制挑花刺绣,白日去上次卖挑花刺绣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人回头来找她需要补救。
到了发案这日,公告台前挤满了应试考生,伸长了脖子,看自己有没有正场就被淘汰。
巳时左右,来了几个衙役,鸣炮后将告示贴上。
通过者只有座号,前五十名以圈排列,圈正中一号为正场第一名,五十名外称出圈。
被淘汰者便直接写了姓名,不得参加后面几场考试,也没有参加府试的资格。
众考生盼着自己的名字不要出现,好拿府试资格。
景天身高优势,往那一排名字扫了一圈,他的名字当然不会出现在上,他认识的人没有一人被淘汰。
被淘汰而唉声叹气的人,大多是年岁比较小和准备浑水摸鱼没摸到的。
看来说好的文字通顺者都能过是真的。
再转头去看通过一栏,他在那一圈的左上方看到了自己的座号。
半夏个子矮,仰着头问景天,“怎么样?你出圈了么?”
景天低头一笑,“没有,我在那个圈子上的。”
半夏松口气,满面自豪:“我就知道。”
景天牵了半夏从人群中出来,好笑道:“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
“那是自然,旁观者清,你认不清自己的能力,总是担心太多。我虽然看清了你的本事,但担心你心中太过紧张,导致发挥失常。”
半夏实话实说,她对景天的能力有自信,却对景天一直紧绷的状态担忧。
说着笑容又多几分,“不过,如今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景天不自觉跟着笑,“那我们去吃好的庆祝一下,就我们俩,不要别人。”
半夏沉思了片刻,道:“我给你好好补一下,明天不是还有下一场考试么?你既然决定参考,就养足了精神。”
“好。”
景天应着,吃过午饭后,以为半夏要带他去一个饭馆,点一桌好菜吃下去。
结果半夏带着他去了卖菜的地方。
“这……来这做什么?我们买菜回去吃生的吗?”
半夏在菜摊子上挑挑捡捡,头也不抬,“我这些日子跟寓馆对街的饭馆混熟了,买菜去那边,借他们的厨房一用,我亲手给你烧菜。”
景天一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是哪家饭馆,“你到哪儿都能跟人混熟了是吧?”
景天打翻了醋坛子,半夏跟谁都能打成一片。
“混熟了好办事,我去带饭菜,店家都给我折了几文钱呢,掌勺的大哥还给我加了量,这几天都省了好些钱!”
景天无可奈何,不过能省钱倒是挺好的,“你只是去买个饭菜,怎么就能跟他们混熟的?”
半夏道:“那个啊,不是寓馆的很多考生都图方便,去他们饭馆吃饭嘛?然后那天正值晚饭时间,店里人满为患,炒菜那大哥他媳妇又刚好临盆,老板一个人忙不过来就不让走,起了争执,我想着我也没什么事,于是帮忙炒了一个时辰的菜。”
“……就是那天你说去买吃的,然后我看完一节书都不见你回来那次?”
景天气闷,这还是正场考试前的事了。
那时他考前压力重,昏天黑地的看书,半夏为了不占用时间给他增加压力,就去与对街的饭馆商量将饭菜带回来。
结果眼看天色都快要黑了,半夏出去带个饭不见回来,把他吓个半死。
在院里问了一圈,无果。
准备一路找过去时,就看见半夏悠哉悠哉迎面过来。
“是啊,我想着你可能饿得慌,好像还不足一个时辰,我就打包了饭菜往回赶,路上遇到了你,你果然是饿狠了。”
景天拉了拉半夏,一脸严肃,“下次不许再这样,至少要跟我说一声吧?”
“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下次我会跟你说的,消消气。”
半夏抬手抚一下景天胸膛,顿时景天一腔怨气就散了去。
景天寻思,不能让半夏知道他对着她就气不起来,不然日后肯定被吃得死死的。
于是故作冷脸,“你说的,要记牢了,下次若再有这种情况,我可要惩罚你。”
半夏连连认错,将买的菜在景天跟前晃悠,“好啦,我错了,看我买了这么多菜,做好吃的给你赔罪。”
“这还差不多。”景天帮着提菜,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是说这顿饭菜为了犒赏他的吗?怎么着就变成赔罪了?
半夏买一堆菜,只不过花了一顿酒钱。
带着菜上门,跟店家打过招呼,赶着高峰期前做出一桌色味俱佳的菜色。
招呼了店里的老板和伙计厨师一起吃,反正她和景天两个人也吃不完。
店家乐意承这个情,上了一壶好酒,好好吃上一顿。
临走还给半夏打包了几个个饭团和一点凉菜,说今天饭吃得早,怕两人晚上会饿,禁宵后又买不到吃的。
顺便明日景天还要应试,可以带进考场充饥。
景天喜闻乐见,拿上饭团,带着半夏回了寓馆。
翌日,照样卯时正便起床,流程大体与正场相似,都是点名搜身由龙门进场。
不过人少了许多,像李林那样拿到府试资格就不打算试后面几场的大有人在。
留下来应试的,大都是有些许自信自己能够拔得头筹的考生。
景天想开了心里倒还没了负担,没有在意旁人,问心无愧就是。
到中厅接了卷子,找到自己的位置,看衙役举题牌巡场,记下题目,静心作答。
不过他这次的座位离考官近了不少,跟他一起坐到这边的,只有二三十人。
接卷时,这三十来人还专门有人提了堂号,看样子是排在前三十的。
景天心里暗喜,没想到他能进到前三十的排名,这不就代表这一届考生水平不算高,他取得案首还是有那么几分机会!
这次放排后出门就看到半夏,景天顿时笑意生辉。
每次考完一场,都需要几日时间才会发案,期间景天就潜心钻研所谓试帖诗与制艺,抽空点上一套挑花刺绣。
半夏忙着复制挑花刺绣拿去出售,两人读书挣钱两不误。
半夏还忙着四处走访,想着无论景天取没取得案首,都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在县城。
若景天取得案首,就会直接授秀才功名,以廪生身份入县学,若未取得案首,后面要参加府试院试。
索性利用空闲这些时间,看看能不能找一处便宜的房子,能买下就买下,买不下就租,总比住寓馆便宜,也比住寓馆来得方便。
没几天再覆发案,景天依然在圈内,就是不知道排名几何。
如此循环,试题越来越难,四书五经文从最开始朗朗上口的篇幅,篇幅短且简单,只需一篇墨义,到后来涉及面更多,一场考试试了大学文一篇,论语文一篇,春秋一篇,四书文皆需墨义。
最后一场,甚至还考策论,景天花了三个时辰,才将帖经缺了的部分和三篇四书五经文的释义写完。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天黑透之前完卷,否则一天之内就要交卷,且不给烛火照明,他可能要完。
这最后一场考完,已经到了二月下旬二十八号,今年逢闰年,二月有二十九号,但发案之日只怕要到三月里去了。
景天心里长舒一口气,终于把这县试考完了。
只可惜县试过了并没有任何功名,连考取功名的大门都没进去。
不过好在长了些见识与经验,对后面的考试有了点谱,不至于空紧张。
这一试就是一个月时间,而想要进入仕途,后还有府试院试乡试会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