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棉的丫鬟接过点心, 李言卿把钱付给翠枝。
意犹未尽看了半夏几眼, 可惜, 就算他十分中意这小妇人的姿色, 也不可能做出强行霸占的事。
好生把李家兄妹送出一段,翠枝满脸笑意招呼半夏, “半夏, 咱们收拾收拾回家吧。”
看天色现在才申时末,第一天上街卖点心就早早的卖完了, 今日运气不错。
半夏将绣布卷起,上前与翠枝收拾纱布,木板斜插在背篓里, 两人背上往粮油铺子走。
没走几步,卖烧饼的大娘追了过来,“大闺女,改日你们还来不?大娘也想买点儿尝尝鲜。”
看了一整天, 本来不想买, 看卖得好, 正准备买一些,结果一转眼,别人都卖完走人了。
半夏眼睛弯成一弯月牙, “来, 您先等两天, 我们家离集市有些远, 做点心也需要时间。”
“成, 那我等着。”
大娘转身回了铺子,翠枝戳戳半夏的手臂,偷偷把钱袋子往半夏手里搁,“半夏你掂掂,咱这一天就好多钱!”
恨不得现在就把钱拿出来数上一数,但财不露白,她们还走在大街上呢。
半夏看着翠枝难掩兴奋的笑脸,回握翠枝的手,压低声音道:“咱们去粮油铺子买些料,回到小路上咱倒出来数数。”
“好。”翠枝也不过双十的年纪,常年为生计挣扎磨去了灵动,此时与半夏双手交握,笑得没鼻子没眼。
买了够量的食材,并肩往回走,走到人迹罕至的小路,两人藏到一棵大树后面,翠枝把口袋里剩下的铜板倒出来。
一枚枚的数清,今天的点心卖完,除去成本,净收入有两百文。
这个数量,与半夏盘算的没有太大出入。
不考虑其他因素,假定她和翠枝隔两天来集市卖一次点心,数量与此次相同,每个月净收入能有二两。
往少了说,一年下来也有二十四两净收入,跟全家种地的收入相差不多。
翠枝与她对半分了这钱,每房每年有十二两。
到时每房拿出二两零头买油盐,家里的粮食管饱,地里再种点小菜,日子就勉勉强强过得去。
地里的收入给李老汉老两口归置,大房二房每年各能存下十两银子。
如今半夏手里已经存够了入籍要交的税银,待明年开春,她就可以上县衙,找县太爷给自己入籍。
这还不算上刺绣的收入。
半夏把铜板又装回钱袋,仔细收好,决定回到家里,当着家里众人的面儿数一半给翠枝。
刚从树林里跨出来,迎面遇上一个鼠眼塌鼻的中年男子,身穿翠色衣裳,手拿一把折扇。
半夏没做多想,只当是别人路过,后面的翠枝看到男子却瞬间变了脸色。
忙低着头,拉上半夏就要离开。
男子自认风流的一打折扇,拦住二人去路,“两位娘子这是要忙着去哪儿啊?”
翠枝冷着个脸,色厉内荏道:“林老二,让开!”
这林老二是镇上林员外不成器的弟弟,手里有几分资产,游手好闲专做些让人不齿的勾当,在明山镇是出了名的恶霸。
年轻时名声不算太臭,家里条件摆在那里,没费什么事娶上了一房媳妇儿,结果没出三月,林老二那媳妇就命归黄泉。
据说死状凄惨,为林二媳妇收尸的人透露出只言片语,林二媳妇身上没一块好肉,全身都不成样子。
后来哪怕林老二家里有钱,也再没有女子愿意嫁给林老二。
林老二年至三十没有娶亲,近些年越发变本加厉,一双眯眯眼,天天就盯着那些好看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看上的直接上手,镇子上的人见着他都绕道儿走。
林老二见翠枝冷脸唬他,却也不恼,反而得意一笑,“没想到这位娘子还认得我,实在是荣幸,我只想与你身后这个小娘子说道说道,跟你没关系,既然认得我,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翠枝很是紧张,荒山野岭的,恰逢农忙时节,这个时辰很少会有人路过。
又把半夏往身后藏了藏,“林老二你莫要造孽,半夏是我弟媳,与你没有什么好说道的,如若不然,我就去告诉林员外!”
众所周知,林老二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发怵的,只有他的兄长林员外。
听翠枝提起要去跟林员外告状,林老二凶相毕露,“今天我还就真不信这个邪!”
说着伸手要去抓半夏,翠枝阻拦,两人推搡在一起。
翠枝终究是女子,方一交手就落了下风。
却见半夏上前,“都住手,嫂子,你且让开,我来与他说道说道。”
闻言两人果然都收回手,林老二笑得一脸龌龊,伸手拉住半夏的手腕,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半夏也不见反抗,反倒顺势靠近了一些,翠枝急道:“半夏!你知道林老二是什么人吗?他曾把牛栏村孙家十二岁的闺女羞辱至死!”
甚至毁尸灭迹,那个姑娘从那以后再没出现过。
传言林老二给姑娘的家人塞了不少银子,家人不上告,又找不到切实证据,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林老二做过的,类似这种伤天害理没有人性的事,实在不胜枚举。
“你是不是想成为下一个?”林老二面色阴狠看向翠枝,翠枝吓得倒退了一步。
眼看林老二又要发作,半夏只是淡淡看了翠枝一眼,“嫂子,你走远些,我与这位爷好好说道,想来林二爷不是辣手摧花之人。”
“哈哈哈,这张小嘴可真是能说会道。”林老二随后看向旁边不可置信的翠枝,“怎么的?没听见人半夏怎么说的吗?你还不走远些?”
说完不理翠枝,凑到半夏跟前,“来让爷尝尝这小嘴儿是不是甜的……”
半夏强忍反胃的冲动,用尽全力将手里的石头往林老二头上砸过去。
林老二这种不能称之为人的人,半夏见过那么几个,无论你发狠威胁或是痛哭求饶,他都不会有丝毫不忍。
她和翠枝两个女子,若是来硬的,鹿死谁手完全没有定数。
翠枝与林老二周旋时,她从地上顺了一块石头,趁着林老二靠近不设防,用石头照着林老二耳门偷袭。
石头被反震得脱手而出,林老二晃了几晃跌坐在地上,没有晕过去,只是感觉眼冒金星。
翠枝心头惊惶,却没有惊慌逃走,而是趁林老二还没缓过劲儿,从地上捡了石头朝林老二头上补上几下。
如果让林老二再站起来,她和半夏都凶多吉少。
直到林老二倒在地上不动弹,翠枝手里的石头滚落,整个人抖得像筛糠。
“半夏怎么办?我是不是杀人了……”
“嫂子,嫂子你先别慌。”半夏抱住翠枝,让翠枝颤抖不停的身体缓下来。
探了探林老二的脉搏,半夏握住翠枝的手,“嫂子别怕,他还没死。”
“那就好……可这下怎么办?林老二醒过来一定不会放过你我的!”
翠枝急红了眼,完全乱了方寸,她打了林老二,林老二心肠狠毒睚眦必报,醒过来少不得要找她们寻仇。
她们家一穷二白,没钱没势,铁定是斗不过这林老二的。
半夏把翠枝推到眼前,认真道:“嫂子,看着我,且不要自乱阵脚,我们得赶着没人过来,把他推到路坎下去,赶紧离开这里,他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半夏放开翠枝,转身把她俩砸过林老二脑袋的石头捡起,用树叶擦去上面的血迹,扔到下方丛林里。
山坡陡峭,石头借半夏之力滚下去老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擦过石头的树叶,又用旁的石头碾碎,放到地上用脚踩进泥里,直到与泥土融为一色看不出端倪,半夏方停住脚。
“嫂子来帮我一把。”
半夏揪着林老二的衣襟,准备把林老二推到路坎下。
不管是林老二自己醒过来,还是有人发现了林老二,都与她们无关。
生死由命,活下来算林老二命大,死了就当老天报应。
翠枝见半夏虽然手有些发抖,眼圈有些发红,却没有慌乱。
顿时心里也定了一些,上前抓住林老二的脚,与半夏合力推动林老二。
“嫂子,麻烦你用尽全力,不要让身体在地上拖行。”
虽然这点伤八成不会死,可若林老二实在倒霉真遭了报应,死在了这路坎下,查案之人会根据蛛丝马迹,推测打人者的特征。
她们要是把林老二拖着推下去,林老二衣裳和身上会留下痕迹,查案之人便会知道打了林老二的人力气不大,再综合林老二的行径,很容易查到她们身上。
只要林老二的身体没有其它摩擦之处,先入为主会认为打人者是男人,否则不会有力气徒手把林老二放倒,让他毫无还手之力,再把他腾空移动。
翠枝现在无暇想那么多,半夏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根本不问缘由。
两人用尽全身力气,才把林老二挪了一小段距离,丢到路坎下方。
一路无言,快到家时,翠枝让半夏三缄其口,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答应我,半夏你答应嫂子,先不要往外说!”
半夏的肩被翠枝捏得有些疼,却没有吭声,对翠枝点点头,“我不会说的,嫂子你放心。”
回到家里,翠枝表现得一切如常,与家里人说着点心很好卖,今天净赚二钱银子。
翠枝打算先不动声色,过几天看看林老二死没死,死了就把这事烂在肚子里,没死再来想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