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听取了半夏的建议,这剩下的最后两本书,没有忙着理解,而是先抄写下来,日后再来细细解读。
陈君然主动把书借给他,做人要自觉,不能等别人上门来要,耽误回县学的日子。
半夏把上次买回来的布料处理了个差不多,除了几双绣鞋,还有边角料做的荷包。
这些成品,无一例外都有精妙的刺绣在上,边角料也能物尽其用,让人赏心悦目。
天光刚放,半夏已经在窗边处理最后一点边角料。
景天随手从筲箕里拿起一个荷包,感叹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定不会相信这是出自人手。”
半夏刺绣的水平,比现代机械绣制的花色还多了几分精致与灵动。
景天的话让半夏蹙起黛眉,刺绣的动作顿了顿,“此话……何意?”
什么叫不信是出自人手?褒义还是贬义?除了人,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刺绣不成?
景天一笑,“意为精妙无比,类似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就像出自九霄织女之手。”
半夏嗔了景天一眼,“你这些日子的圣贤书都白读了是吗?尽是满口胡言。”
“没有白读。”景天摇头,“学生已将先生的话铭记于心,不敢忘记。”
“厚颜无耻,莫要再称我为先生,我受不起。”
半夏说着,拿起手里的荷包,咬断了线头,递到景天手里,“给你的。”
“给我?”景天微露讶色,接过荷包拿在手里。
这个荷包玄色为底,暗金丝线刺绣,一条张牙舞爪的龙盘旋其上,气势非凡,仿佛下一刻就要腾飞升空。
半夏没有看景天,而是忙着收拾筲箕里散乱的针线,自顾自解释,“我看你没有一个像样的荷包,左右都是边角料,就顺手给你做了一个。上面不是龙,龙为五爪,此为四爪金蟒,龙乃皇家象征,就算只是一个荷包,我等平民百姓也用不得,要被治谋逆罪的。”
看着一丝红慢慢爬上半夏小巧玲珑的耳朵,景天心头暗喜,“谢谢娘子。”
“哼,没脸没皮,谁是你家娘子?”半夏瞪了景天一眼,只是那水汪汪的眼睛和粉红的耳朵,没有任何威慑力。
“我家娘子啊……”景天作思索状,“我家娘子秀外慧中,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当得了先生也做得了绣娘,做这十里八村的村花那是绰绰有余。”
半夏转头看着景天,耳朵上的那些红开疆拓土,已然蔓延到了脸颊,“你,从哪里学来这一套一套的?油嘴滑舌没个正行……”
景天弯弯唇角,拉起半夏的手,把荷包放在手心,“你能亲手帮我戴上吗?我想要半夏给我戴上。”
半夏没有接话,拿着荷包,蹲下身,低头仔细给景天戴在腰上。
景天从这个视角,能看到半夏如云的黑发,光洁的额头,微微煽动的睫毛,小巧的鼻尖,线条优美流畅的侧脸和细白的脖颈。
许是开春温度渐升,景天竟莫名觉得有些燥热。
“半夏。”景天叫了半夏一声,低沉磁性的声音里,带着沙哑。
“嗯?”听得景天唤她,半夏打结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景天。
仰视的角度,显得景天十分高大,景天背光而立,半夏看不清景天脸上的神情。
只觉景天带着热度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与脖颈,那热度让半夏瑟缩了一下,就看景天弯腰逼近。
还未退开,唇上便多了一抹温热。
半夏瞪大了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景天只是将唇印在半夏殷红的唇上,半夏的唇有些微凉,那触感难以描述。
见半夏僵住,景天在半夏唇角轻舔一瞬便直起身子,“味道不错,清凉中带着丝丝甜意,实乃佳品。”
“你!你,你无耻!”
半夏捂着被景天舌尖划过的唇角,感觉脸皮在冒烟,脑子里一团乱麻,语无伦次。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轻薄她之后,还一脸正经说出如此让人难为情的话语?
此刻满脸无措的半夏,好像更加诱人。
“你这个登徒子!我不想与你说话!”半夏起身推门出去,再跟景天共处一屋,李景天能活活把她羞死。
她以往伶牙俐齿,在景天跟前就好似被截去了舌头,硬是说不出一个有建设性的字眼。
景天望着房门无奈的笑了笑,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他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
他以为书里那些看别人一眼都能怎样的,是夸张的手法,直到刚刚,他看了半夏一眼。
半夏整整一日没与景天说话,家里人察觉两人间的气氛,有些摸不着头脑,前两日不是还蜜里调油,如今却闹起了别扭。
用过晚饭天色擦黑,景天已回房燃起了蜡烛,半夏却还坐在院子里,一手搭在三狼背上无意识的抚摸,思绪不知道飞去了何处。
三狼看了看半夏,又往半夏身边挪了挪,蹭蹭半夏的腿,将头枕在半夏脚背。
翠枝拉了半夏说悄悄话,“半夏,你与嫂子说说,你和二狗怎么了?是不是他惹你生气?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犯不着生这么久的气。”
半夏欲言又止,她怎么告诉翠枝景天那些行径?她并非生气,只是不知道要如何与景天相处,怕一说话景天又做些让她难以招架的举动。
翠枝扶着半夏的肩,认真道:“虽然你跟二狗夫妻间的事我不该插嘴,但若你对二狗有什么不满,大可以直说,闷在心里没有好处的。”
半夏看着翠枝真挚的眉眼,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嫂子。”
翠枝一笑,“没事,你太过客气了,我们是一家人,用不着把谢字挂在嘴边,你明儿个不是要去集市把鞋卖了吗?让二狗陪你去,一天而已,地里的事我们能行。”
“好,谢……那嫂子我先去歇息。”
半夏起身,三狼不满的哼唧几声,见半夏走向房门,三狼耷拉着脑袋走到墙角躺下。
半夏站在门前踌躇几许,却还是推门进去。
景天看到半夏进门,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向半夏走去。
见景天朝她走来,半夏心里莫名慌了一瞬,不自觉退了一步。
半夏后退的动作让景天顿住脚步,“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可怕?”
听闻景天的话,半夏立刻摇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着头半晌不见景天的动静,偷偷抬眼看了一下景天,“我……你不可怕,只是,只是我不习惯。”
景天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半夏身前,臂弯一揽,便将半夏带入怀里。
再一用劲,两人贴合紧密,半夏恰好嵌入景天怀中。
甚至能感觉到景天胸膛的温度和震荡,半夏心如擂鼓,耳畔传来景天低沉悦耳的声音。
“无妨,只要你不逃,我会让你习惯。”
“你,你放开我,我不逃。”半夏声音如蚊。
“嗯?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清。”
半夏给自己撑足了勇气,踮脚大声道:“我说!你放开我!我!不!逃!”
景天松开半夏,感觉脑袋嗡嗡响,“你这也……太大声了……”
“哼!”半夏轻哼一声,转身去铺床。
她不会逃,若是逃了,又去哪里找李老汉这样一家有底线的人家?何处寻得李景天这般奇特的男子?
跟李景天相处,让半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李景天是打心底尊重她的,不会因为她是女子而看轻她,不会因为她曾是婢女而作践她。
总而言之,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在得到这种待遇后,半夏不敢想自己离开李家后的情形,是否又回到过去十余年那般,根本无人在意,活得还不如宁王府上的那只鹰。
床还未铺好,就传来王氏敲门的声音,“二狗!二狗你开门,你把半夏怎么了?你千万别动手啊!你人高马大的……”
“娘……我们挺好的。”景天赶紧把门打开,只怕是方才半夏的声音让其他人听了去。
王氏狐疑的往屋里看一眼,“真的?”
平日里半夏说话都温温和和,方才那声儿他们隔一个屋都听见了,怕二狗傻病变疯病,闹点矛盾就对半夏动手。
二狗又生得高大,五个半夏也动不过。
半夏走到门边,“对不住啊娘,我刚刚跟瑾郎闹呢,影响你们歇息了。”
“娘老咯……弄不明白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没事就睡吧,别闹了。”王氏摇着头离开,年轻就是好啊!
景天和半夏对视一眼,不禁咧嘴笑开了,景天故作严厉,“笑什么笑!还不快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