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重生之王妃养成记
57746300000020

第20章 我心向之

暮霭垂临,如纱,似布,笼罩整片大地,半夏坐在窗前,三狼依偎在她脚边,一人一狼仰望苍穹,直至夜色如墨。

“半夏,夜里凉,去睡吧,有爹跟着,不会有事的,指不定明日一早他们就回来了。”

“嗯?”半夏转头看了看翠枝,一行起身往里走,一行道:“我只是睡不着罢了,坐这么一会儿,倒是有点困,嫂子你也早些歇息。”

半夏进屋关上房门,翠枝望着院子里紧闭的大门半晌,轻叹一声,家人远行,怎会不忧心?无奈只得转身回屋,期望二狗和李老汉早日归来。

屋内半夏慢慢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奈何脑海里总是浮现景天的身影。

初见时满脸是血的模样; 无故冷脸,抱她行于山间的模样;张口成诗,意气风发的模样。

最后,定格在对她笑得温润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半夏半梦半醒间,听闻木门传来咯吱声,有人推门而入,带进来一股冷风。

半夏被冷风一激,一瞬清醒过来,刚欠起身子,就见一高大身影走到床边。

下意识的想大声呼叫,却被一双带着凉意的大手捂住了嘴巴。

“嘘,是我,吓到你了吧,大哥大嫂在睡觉,不要吵醒他们。”

景天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塞在半夏手里,“这是从底座里拿出来的银子,一共十七两又三钱,尽数都在这里。”

不怪半夏很笃定,明心寺正殿里大大小小有五六个佛像,他们有半夏确切的指点,都差点没找着这些银子。

最后还是他趁没人时,告过罪,把半夏说的那尊陶塑佛像砸开,这些银子才从底座里露出来。

因为成年人的手,根本没办法从那个洞里伸进去,上次半夏从佛像里往外拿东西,还是她十一岁那年。

半夏把布袋塞到枕头里侧,“现在什么时辰?为何现在才回来?山路陡峭,若是天黑看不着路,再摔一跤该如何是好?”

景天闷笑几声,“半夏,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你,你笑什么?”半夏恼羞成怒,背过身去不理景天。

“高兴,所以就笑。”景天三下两下褪去外衣,带着寒气钻进被子里,偏头附耳轻语,“因为……我想早些见到你。”

微热的气息喷吐于耳廓,浑厚低沉的声音震荡耳膜,半夏只觉身子麻了一瞬,忙不迭往墙边挪了挪,“天晚了,快些睡吧。”

“好。”

黑暗掩盖了景天得逞的笑意,却躺平认真睡觉。

景天为了砸开那尊佛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差点被乞丐追杀,不过砸开的佛像里,除了银子还有一些其他东西。

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一方看上去质量不错的方巾,一把做工精致的长命锁,锁身上刻有“素”一字。

既然无人知道半夏藏东西的地方,这些东西便是半夏藏进去的,景天全都带了回来。

半夏拿着银锁,思绪飘远,这是老乞丐临死前交给她的。

老乞丐在草丛里捡到她时,她身上仅裹一条方巾,脖子上挂着这把银锁。

按老乞丐的说法,他本是看中银锁,才把半夏捡了起来,几度想把银锁拿去换钱,又怕丢了孩子的人家以锁为证寻找。

倒不是说老乞丐有什么慈悲心肠,老乞丐觉得这银锁至多换二两银子,而看方巾和银锁的做工,应该是富贵人家才有的。

老乞丐打算到时候带上小叫花子和银锁,去跟小叫花子的父母换一大笔好处。

没成想过去了四年,也没听哪个权势人家丢了孩子,反倒是自己跟小叫花子有了几分亲情。

弥留之际,老乞丐把银锁和方巾一同交给小叫花子,让她好好收着,以防什么时候亲生父母寻来。

半夏把银锁和方巾藏进佛像里,吃了那二两,之后又当如何?

她甚至不敢把锁拿出来,一个四五岁的小叫花子,让别人撞见,根本就留不住。

两年过去,关于生身父母毫无音讯,半夏倒在了廊洲知府柳振宁的宅子前面,被柳家二姑娘柳飘云带进府里,取名半夏,留作贴身丫鬟。

“我看到就一并带了回来,应该是你的东西。”

半夏收回思绪,“是我的,刚好一会儿去集市卖野鸡,一并拿去换作银子罢。”

景天看了看半夏清冷的眉眼,“不过换得二两银子而已,为何不留下?这也许有机会寻到你的亲生父母。”

半夏当年差点饿死,都没有将这个银锁拿去换吃的,留了这么多年,按理现在不应该拿去换钱才是。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捡到的婴儿身上有家族信物,不管出什么变故,都不会把信物拿去换钱。

无一例外,最后会找到亲生父母,而亲生父母非富即贵,甚至是王孙贵胄,说不定半夏是黎国公主。

景天摇了摇头,甩开那滑稽的想法。

半夏将银锁放在桌上,淡淡看了一眼,“我们现在正缺钱,只管拿去换了便是。”

若是她的父母有心寻她,何须等上十多个年头渺无音讯?如今她能够自食其力,不会冷死饿死,要那空有名头的父母何用?

这么多年的执念,也是时候放下了。

半夏把十七两银子拿出来,数了四两拿给王氏。

李家花三两白银把半夏从刘婆子手买过来,且不说伊始翠枝给她喂饭洗脚,半夏觉得自己又在李家吃了这么些天白食,多给一两在情理之中。

王氏和翠枝推脱一下,只肯收三两,想当初她们咄咄逼人,质疑半夏的用意,如今又怎么好意思多收别人一两?

几人推来推去,看半夏坚持,两人就收下了四两银子,没有人会嫌钱多。

而且翠枝和王氏认为,半夏是李家的媳妇儿,理应为这个家考虑,家里的东西都有半夏一份,这多收的一两银子,以后终归会回到半夏身上。

王氏没有问半夏一共拿了多少银子,半夏也闭口不谈。

虽然一般来说,没有分家时,所有财产都应该交公放在明处。

但因为这钱跟李家没有一个铜仔的关系,半夏又以退为进,除非脸皮厚如城墙,否则是不会好意思开口让半夏把所有钱都上交。

半夏暗自观察李家所有人的神色,除了景天确实打心底不觊觎她的钱财,另外四人对她的银钱都是有些想法的,只是想法不大而已。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十余两银子对深山沟里的人来说,吸引力不小。

毕竟一般人家举家收入不过二十余两,还是在不闹灾荒的情况下,除去日常开销,一年下来能存二三两就顶天。

半夏在准备让景天去拿这些银子时,就打算到了这一步,如果李老汉一家不要脸皮,硬要把她所有银钱据为己有,那她毫无反抗之力。

事实上,李老汉一家算得上老好人,不是穷凶极恶的无赖之辈,在她这些天循序渐进的示好行为中,李家一众人对她心怀愧疚。

如今她还钱再多一两,李家于她的亏欠感更甚,便不会好意思问她的银钱。

不可否认,李老汉一家真心把她当做家人,或许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一家人也存在利益关系。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存在竞争与利益。

世上本就没有不求回报一味付出的善人,无情无欲之人,只存在于话本里,因为有人性,道德底线高低的不同,从而造就人的善恶不一。

在王氏和翠枝跟前,称呼景天为瑾郎,闭门不出将鞋子赶工做完,把绣花赚的钱分给翠枝。

所有的事都一举两得,还了李家一份情,同时把自己推向弱势一方。

若是换做面对大伯一家,或是银钱再多几个倍,半夏都不会透露一丝真相,而示弱这个法子,对大伯一家没有任何作用。

一个人势利不势利,从言行举止中便能看出来,大伯一家明显比李老汉家势利得多,对她这些天的行为,大伯一家只会觉得她软弱可欺,理所当然变本加厉的压榨她。

半夏敲打过形形色色的刁奴,知道面对不同的人要摆不同的态度。

更知道,不要试图试探人性的底线,无论多么善良的人,当诱惑足够时,那根线都会脆弱得一碰就断。

景天一直注意着半夏的面色,明白两波人在想什么。

他没有告诉半夏,在拿到这十七两银子时,李老汉曾向他提议把银子私藏,然后回家告诉半夏银子没了。

他终于知道,李老汉对半夏说万一白跑一趟是什么意思,那个时候开始,李老汉就对半夏的银子动了心思。

只不过李老汉虽然动心思,但动的良心不安,絮絮叨叨跟他说,如果有了这十七两银子,家里的情况会好上许多,家里情况好了,对半夏也好。

李老汉在说服他的同时,何尝不是企图说服自己的良心?

如果当时他稍一附和,就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压倒李老汉心里那些不安,把半夏存了十年的家当私藏。

很不巧,人心都是偏的,而景天的心,偏向了半夏这边。

他不能看着自己的父亲,打着为半夏好的幌子不劳而获,私藏一个苦命丫头十年的积蓄。

于情,于理,于私,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