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地上死透了的刺客, 华元帝眉头一皱,这刺客衣衫不整, 里衣都已经挂在腰上, 露出半身精壮肌理。
身边除了掉落的一把匕首, 再无别的兵器,看上去着实有些怪异。
“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惠妃立刻梨花带雨扑到华元帝身侧,伏在华元帝肩头微微发抖。
已经年近四十的惠妃,身型却不显年龄, 这般作态竟没有太大的违和感。
华元帝大掌轻轻安抚着她,温声道:“无事了,朕在这儿。”
一旁的昭贵妃冷眼看着惠妃, 嘴上关怀道:“妹妹可有伤到哪儿?这刺客可真不长眼,怎么能半夜摸进后妃的帐子!还好禁军及时发现, 若不然岂不是要坏了惠妃妹妹的清白!”
听闻这话,惠妃没有太大反应, 依然小鸟依人的缩在华元帝怀中发抖。
掩着的脸却冷若冰霜,昭贵妃无时无刻试图往她身上捅刀,连遭遇个刺客都能朝毁清白这件事上扯。
皇后适时走过来,雍容贵气,仪态端庄, 与旁的两个妃子一比高下立现, 一国之母的气场无人能压住。
皇后看了看场中情况, 吩咐身边的嬷嬷, “惠妃受了惊吓, 今夜暂且与本宫同住,也好相互有个照应,锦嬷嬷你去布置一下,莫要委屈了惠妃。”
惠妃已经渐渐停止了抽泣,从华元帝怀中退出来,对皇后福了福身,“臣妾谢过皇后娘娘。”
皇后温和一笑,“本宫身为后宫之主,照顾各位妹妹,让陛下无后顾之忧是应该的。”
就这一句话,不仅彰显了自己的地位和大度知礼,还暗讽了那二人遇事只会给华元帝添麻烦。
昭贵妃与惠妃心中一滞,她们这么多年无法撼动皇后的位置,并不全是因为皇后的父亲是内阁首辅。
皇后本身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无论下面的妃子如何争斗,都没人愿意触了皇后的眉头。
华元帝自然听出其中深意,便转头看向斩杀了刺客的领队。
巡逻领队跪在地上,道:“回禀陛下,卑职正领着禁军例行巡逻,本该夜深人静之时,却见惠妃娘娘帐内有些动静,便叫醒娘娘的宫女进去一探,而后有宫女惊声,此贼子从帐内落荒逃出,被卑职等人围下。”
“这刺客不愿就范,招招致命,卑职不得已下令合力将其斩杀,还请陛下恕罪。”
华元帝一摆手,“如此的话,尽快将尸体处理,不要留在这里添晦气。”
“卑职领命!”
领队正要下令处理尸首,另外一队禁军听到动静赶来。
另一队禁军驻足,其中队员好似有人与地上死亡的刺客认识,“陛下,此人……好像是卑职所在队伍禁军的一员。”
华元帝闻言,停住脚步,道:“嗯?领队,带人上前辨认。”
这领队只得上前,跪在地上请罪,“还请陛下降罪,卑职所领队伍确实少了一人,却迟迟不敢认领。”
华元帝耷拉着眼皮,“说说看。”
领队道:“此人名张元,从去年正月开始,一直是卑职队中成员,今夜没有轮到我队巡逻,便各自歇息,再后来就是当下这个光景,旁的卑职一概不知。”
华元帝心里计较一番,这人若不是一开始就潜伏在禁军当中,那就是半途被人收买,利用亲军侍卫之便,欲行刺杀之事。
但如此的话就有一个疑点,张元既然是在编禁军,应该对场中安顿位置了如指掌,为何还会走错营帐?
“回程后,此事交由大理寺处理,涉事的两队禁军协助调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华元帝身边太监记下旨意,事后宣旨给大理寺。
涉事的两队禁军领队齐齐跪地,“卑职遵旨。”
待华元帝转身回了营帐,二人才从地上起身,不着痕迹相视一眼,面上没有任何异色,各自指挥侍卫处理残局。
因为骚动,许多人都从睡梦中醒来,看完热闹又准备回去继续睡觉,只要没什么大事就行。
李林远远看着尸首被侍卫抬走,对景天道:“全兄,皇室每天都这么刺激么?又是明争暗斗又是半夜刺客的。”
“你说这个刺客会是谁派来的?我完全没有头绪,谁会想要刺杀当今圣上?明明陛下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直到尸首消失在视线,景天才收回目光,勾唇笑了笑,“谁说那个‘刺客’就一定是来刺杀当今圣上的?”
李林一愣,“那总不能真的是来刺杀惠妃的吧?一个年过三十的宫妃而已,刺杀她图什么呀?”
景天睇李林一眼,“这话若是让惠妃娘娘听了去,你只怕是要被治罪的。”
“至于刺客图什么,只能去问刺客背后的人了。”
李林忙转头四处看一眼,还好四周没什么人,刚刚的话不会传到惠妃耳中。
只是不满景天那好似十分高深的话,反问道:“背后的人会这么好找么?”
景天假装思索,而后摇头道:“不会。”
李林翻个白眼,“那不就结了?背后的人不好找,所以才需要找其中头绪!”
景天笑道:“行行行,你说了算。”
他自然能猜到这刺客背后的人是谁,但不会告诉李林。
李林只需要帮着半夏做生意就行,政场上的事,还是少牵涉为妙。
李林也不过是背后讲个闲,这事轮不到他来操心。
这两日,跟汪暮霞一同骑马射箭十分快哉,恨不得已不知今夕何夕。
四皇子黎隽负手站在帐前,不远处火光摇曳跳动,看不清他脸上神情。
看骚动渐渐平息,黎隽幽幽道:“给张元的妻儿老小一笔钱,足够她们衣食无忧过下半辈子,不要留下痕迹。”
虽然张元已经殒命,但大用还在后头,而且张元是被蒙在鼓里利用的,背上难听的骂名,他帮一帮张元的家人是应该的。
而且,这般做派,更能拉拢人心,让人没有后顾之忧的追随于他。
狩猎进行几日后接近尾声,四皇子一马当先,猎物众多,大皇子稍逊一筹,但也不弱。
六皇子与七皇子只能屈居人后,心里愤然表面却照样兄友弟恭,相互道喜笑得开怀。
这些猎物皆是难得的野物,尽数处理分发给大臣带回去,景天也分到一只他叫不上名字的猎物。
景天看着脖子上破了个窟窿的猎物,不由得皱起眉头,走个小半天带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但这是御赐的东西,哪怕它是坨粪也得收着。
回去景天也只得骑马,好在这么些天下来,他不再是十分僵硬,至少不担心摔下来。
只是来时李林与他并肩,回程只剩下他一人。
因为李林跟汪暮霞并肩去了,美人跟他这个臭男人相比,李林当然是选择美人并肩。
这次狩猎,景天就得到一只皮毛带血的野物,还损失了一匹马,那匹马被汪暮霞射中屁股一溜烟跑了,没有回来。
而李林倒是约到一个豪爽佳人,景天觉得自己真是可怜啊!
看两人你侬我侬感情日渐升温,景天打心底为李林高兴。
但也考虑到李林的身份问题,当今时兴门当户对,女高嫁男娶低,以常规眼光看来,李林身份明显比不上汪暮霞,怕汪暮霞的父母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毕竟谁家闺女都是掌上明珠,不会希望低嫁遭人闲话。
看来只能等沈家的事了之后,设法给李林的身份加个码,至少差距不要这么明显,有个虚的名头也行。
李林与汪暮霞恋恋不舍的分别,汪暮霞特意放了狠话,若是李林敢反悔,她就提着板斧去把李林家拆了,把李林绑去成亲。
景天只想说惹不起惹不起,还是他家半夏好,虽然挺厉害的,但人很温柔。
目送汪暮霞策马远去,李林脸就耷拉下来,“这可如何是好?我倒是不想反悔,但我那点家业根本算不上有钱,霞儿以为我是很有钱的商人。”
“……”景天觉得自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李林都叫上“霞儿”了,还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说起来,跟半夏过这么多年,他都是叫半夏全名,不知道半夏会不会觉得不够亲昵?
伸手拍了拍李林的肩,道:“不要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和半夏会帮你的。”
李林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先娶回来再说,我养她那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不够体面。”
“嗯,放宽心,先回去吧。”
二人道了别,各自回家。
景天回到家门口,半夏已经在门前等他,景天上前说:“我好想你。”
半夏低声道:“还在大门口呢!”
后面还有寻春秋霜和两个看门的小厮。
景天没有松手,反而一弯腰,将半夏拦腰横抱,大步朝门里走去。
一边大声吩咐看门小厮,“将马拉去马厩拴一下。”
“是,老爷,小的保证拴实在咯!”小厮偷笑不已。
景天吃饱喝足,满是惬意,出门在外才知道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否则之前他都没有切实体会过这句话的意境。
整个人都有盼头,想想媳妇和儿子就觉得生活充满色彩和希望。
狩猎回来后,景天每日关注黎隽的进程。
大理寺接手调查刺客一事,没有几天便有了进展,多位牵涉其中的人证词串起来,矛头全部指向惠妃。
张元当夜并没有走错路,他不是去刺杀华元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