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微一愣神,南阳旧事于她而言太过虚无缥缈, 当年的她尚在襁褓, 不记得任何相关事宜。
只可惜, 南阳王府被一把火烧了, 她的娘家人也被连带灭门, 她甚至无法知道自己的父母生成什么模样。
如今平反又有何用?不过是活人蒙荫, 冤死的人不可能再回来,虚无一片。
“若凤灵均真是父王的儿子,那就随他去吧, 反正圣上不可能将封地还给南阳王,只能挂个虚名。”
景天唇角动了动,“自然。”
万一夕黛和凤灵均只是贪图那个虚名呢?
挂着王爵的名头,怎么着都比一个不大不小的商户来得体面。
而且夕黛看上去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一开始就大张旗鼓, 打着冤死忠良独苗的名头,逼得皇帝不得不好吃好喝招待着二人。
按照夕黛所表现的手腕,桢城那边大概已经处理得当, 不用多久就会收到地方官核实信息的文书。
到时候一成定局, 凤灵均承袭南阳王爵位便尘埃落定, 成为新一任南阳王。
而夕黛将利用华元帝不会归还南阳王封地这一点, 从华元帝手里捞好处。
例如给凤灵均安排一个内城职位, 还有赏赐各种府邸田宅。
这些东西完全有值得冒险的价值, 从而导致凤灵均有极大可能是冒认的。
本来不管凤灵均如何, 都与景天和半夏无一文钱关系, 但凤灵均和夕黛打着南阳王的旗号,实在让人难以忽视,心里总有些膈应。
寒风吹了数日,空中终于有一丝丝光亮,露出浅白蔚蓝的颜色。
只是没有多少温度提升,暴露在外的肌肤依然片刻就凉得彻底。
凤灵均的事件没有对半夏产生太大影响,半夏揣着身子,与小圆一起忙里忙外,准备拾掇过一个欢欣年。
景天得空时看了一眼府中账目,一看吓一跳。
“我们每个月开支这么多吗?”
半夏点头,“嗯,府上下人不少,口粮都是一个不小的数,庄子上的人也需要开销,外加各类杂七杂八的用度,每个月开支都差不多要这个数。”
景天感叹道:“每个月花出去这么多钱,身在其中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还好你基础打得扎实。”
半夏逐渐用手中的钱购买了不少土地,有两处离晋安城还有些距离,坐马车都需要两天路程。
除了在晋安的铺子和酒楼,半夏与李林已经着手做比较大的生意,雇车队从江南一带购入特色产物,拿到偏北的地区转卖。
在半夏的计划中,这只是第一步,她准备在黎国境内建立倒卖网,把一州烂大街的特色倒卖到另一个州,如此在州界间相互转手,怎么都是赚钱。
景天只觉得半夏志向远大,这事情说起来容易,实际实施起来却有诸多限制。
虽然确实能赚到很多钱,但是其中的运营费神费力,通讯与交通都算不上发达。
细枝末节加起来,景天光是想想就觉得头大,感觉比他在朝中勾心斗角还难上数倍,半夏却要事无巨细的安排。
不过还好,半夏有小圆和李林搭手,这二人都是能力出众且可靠的人。
李林已经在招兵买马,开春后他亲自带领车队出发,一路购进东西,一路又卖出去。
从晋安到江南来回走一遭约摸需要半年时间,但半年时间都在赚钱,还能见识半个黎国的风土人情,李林很喜欢这个差事,干劲十足。
为此,半夏还让景天去找了华元帝,欲请几道举国通行的路引文谍,方便行事。
华元帝正在推行商业发展,听到景天的请求并没有回绝,但华元帝不是省油的灯。
询问景天若他签发文谍让半夏的车队四通八达,景天能拿什么回报他。
景天只得承诺,若日后生意大成,每年分出一成利润为黎国百姓修桥铺路,兴建水利。
得了景天保证,华元帝这才满意的将文谍路引批给景天,相当于每年除了应缴纳的税款外,还能间接得到一成利润用在国库社稷上。
半夏对景天开出的条件没有异议,每年花一成收入买御批路引,能减少很多限制,物超所值。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待李林的车队组建完成,就可以踏上征程。
半夏有一间自己的书房,里面摆的,全是举国上下有关每个地方的书,还有一张详细的黎国地图。
景天经常能看到半夏对着地图写写画画,大约是在规划路线。
每次看到这个画面,景天都觉得半夏要去打自己的江山,挖空心思把黎国能用的商业价值完全发掘。
到了大年三十,一家人又坐在一起吃年夜饭,虽然每一天一家人都这般坐在一起吃饭,过节时气氛很不一样。
李老汉和王氏穿得喜庆,暗红印花袄子,坐在最上首,看着桌上的后辈,笑得合不拢嘴。
其次是李林的父母,对李林能勾搭上景天这件事很满意,要不然李林根本不可能赚这么多钱,让他们在国都定居。
可能还在青山县守着那个布店,天天追在李林屁股后面逼他念书考取功名。
李林的母亲秦氏视线扫了一圈,觉得有些惋惜,对王氏道:“大姐你倒是好,两个儿子都娶得贤妻,孙子满地跑,咱们小林也老大不小了,却没个着落。”
“可惜大姐你没有女儿,若不然咱们小林也算是生得端正有几分能耐,我们可以打个亲家。”
这么一说,李林佯装不乐意,“娘你怎么说话呢?我岂止生得端正,我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能力出众。”
王氏叹口气,“小林说的对,只可惜……我这把年纪,就算有女儿可能也已经成亲了。”
李林被王氏一夸,有点过意不去,摸着鼻子干咳了一声,“别老说我啊,咱们吃菜吃菜。”
秦氏瞅着秀丽的小圆,更是觉得可惜,若不是小圆曾经是风尘女子,她对小圆倒挺满意的。
小圆长得好有能力,又没有牵绊,秦氏对小圆各方面都中意,就是过不去小圆曾是风尘女子这道坎。
“要不大伙儿帮忙寻访着,有合适的姑娘就请个媒人去说了来,小林你莫要挑三拣四,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娘都是为了你好。”
翠枝在喂小向书吃鱼,看了大狗一眼,笑道:“是啊,我与大狗在成亲之前也没见过呢,都是父母定下的,这些年照样过得很不错。”
大狗挠一把后脑勺,腼腆笑了笑,连声应是,他也觉得挺好的。
三狼趴在桌子边上,有一个丫鬟给它布菜,吃得欢实还抬头应景吠了几声。
府上所有人都觉得让狼上桌很稀奇,还要人伺候,但谁让家主发话了呢?
当真是人不如狼。
旁人点头附和秦氏,景天对此不置可否,若让他娶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为妻,他是拒绝的。
犹记当年与半夏第一次相见时,他都没想要跟半夏成亲,还想着给半夏找个去处。
结果没接触几天,他就沦陷了,这种事实在说不好。
李林愁眉苦脸,“哎哟娘,这好好的年你非要给搅和了,你不也孙子满地跑了吗?大哥都三个儿子了,二哥也有一儿一女,你居然觉得不够??”
秦氏不乐意道:“这能一样吗?再说你大哥二哥都还在青山县,娘就想抱你生的。”
李林眼看情况往自己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赶紧设法扯开话题,免得真搅了过年的气氛。
翠枝几人跟着小圆找的教习嬷嬷学了不少礼仪,却很少用上,景天和半夏作为家主很随和,自家人相处时用不着那些虚的东西。
但是从初一开始,晋安大小官员之间会相互走访拜年,景天作为近些年升迁最快的翰林学士,登门造访的人自然不少,大家伙的应酬就变得多了起来。
半夏身子越来越重,不适宜长久待客,很多时候都是翠枝在招待客人。
翠枝本就七窍玲珑,应付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再有小圆加持,还像模像样的。
看样子乐在其中,半夏心里高兴,她就知道翠枝缺的只是机会,若生在富贵人家,少不得又是一个手腕扎实的当家主母。
看样子日后她能轻松不少,家里一些事可以让翠枝处理了。
另外一边收到了桢城官员的上奏,凤灵均所说属实,夕黛当年确实是以流民的身份进入桢城,通过上缴税银入籍当地,凤灵均也确实不足月便出生。
夕黛如今的丈夫亲口确认,当年夕黛嫁给他时已不是处子,且怀有身孕。
但凤灵均这些年并不叫凤灵均,而是随了现在的父亲姓苏,叫苏俊。
不过这点事无伤大雅,毕竟之前南阳王一直背着谋反的黑锅,凤姓很罕见,夕黛不敢坦白真相让凤灵均姓凤是在情理之中。
这就相当于核实了凤灵均和夕黛的说法,凤灵均就是南阳王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