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万事通和包打听
钱伯搀着钱小芊离开的时候,四周的那些侍从当然出手阻拦了一会。
当然,也仅仅只是一会而已。
等走远之后,钱小芊直起身子,哪还有先前被王仁图击倒在地的狼狈模样,只是她的表情却一点也不轻松。
她道:“刚才王仁图一定是在报复我偷袭他,出手那么重。”
钱伯笑笑,道:“你现在这样活泼,哪里还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钱小芊道:“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我这里现在实在是太痛,简直像是骨折了一样。”
她开始哼哼出声。
钱伯知道她玩,没有理会。钱小芊见钱伯不言,嘟嘟嘴,问道:“王仁图的打算到底是什么?”
钱伯摇摇头。
她继续说道:“我们将钱家的祖传掌形玉石交给他,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钱伯却道:“那玉石本是他带来的,现在除了他,单凭我们两个,怎么可能撼动那样强大的富家。”
他接着道:“就单凭他给吃我的那丹药,教了我一招‘行云流苏功’你就知道他是有本事的。再说,从白丁山出来的人,哪个又没有本事呢?”
钱小芊也知道,王仁图确实是极其厉害的。
他给钱伯吃了一粒古怪的丹药,还传授了一招古怪的功夫,钱伯功力大进。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若没有他,刚才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从茶馆里走脱,简直一点可能都没有。
王仁图也真是神奇,那丹药居然能在瞬间提升人的内力,吃下之后,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功力大增,可只是瞬间的,但是没有什么后遗症,简直神奇。这世上瞬间增长人内力的丹药虽然不多,但当然有。只是没有后遗症的她简直没听过。难道,真如钱伯所言,白丁山的人都这么神奇么?
钱小芊居然也对王仁图产生了好奇心。
一个女人若对一个男人有了好奇心,那后续的故事会精彩许多。
钱伯道:“我们快离开吧,相信王公子定有自己的想法。我们等他消息再做打算。”
二人便一起离开。
雨渐渐停歇,京南城所在的河东道隶属华北,但京南城靠近西北,气候也和西北相差不多。
这里常年干燥,但有时下起雨来也要连绵许多天,雨水过后,路面泥土芬芳,简直比起江南小镇也不逞多让。雨后的京南城真是极美的。
王仁图没有跟着刘顺义去富府,其他的人除了那老人和刘顺义一起去见女家主阿兰之外,都回去自己居住的地方。
今天的功劳大家都有,想必那刘顺义也会在女家主面前提提的。他们既然选择进入富家,作富家的客卿,除了富家的待遇好,也是为即将出现的秦家宝藏做准备。
所有人都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若说这武林中还有什么家族或门派取得秦家宝藏的可能性大,除了那几大门派之外,就只有这富家了!
先前看刘顺义如此重视那玉石,想必和富家的打算该是有什么牵连的。
但他们不过于关注,至少表面上如此。
王仁图就更不在意了,他知道许多事,也知道此时做不了什么,能做的只是等着最后的揭幕了。
时间也应该不会太长。
他今天还有其他事要干,也是无比重要的。
王仁图要去寻找两个人,一个万事通,一个包打听。
京南城很大,方圆好几十里,但繁华的地方却都是聚在一起,有花街,有酒街,还有一条消息街。
这可真是一件奇事,但是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在这个城里有一条消息街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有条消息街非但不奇怪,而且还很热闹呢。
消息街毗邻花街,和酒街相对。整条街一眼望去只有两个门,东面有一扇,而西面也有一扇。这两扇门上分别写了一个大字,进、出。
这便清楚明白,一扇是进门,一扇是出门。只是这样长的街道,是一排看起来明显一样的房间,却只有两扇门,简直非常奇怪。
第一次到这里来的人可能会好奇,会惊奇,但京南城的江湖人士也似乎都见怪不怪,不断有人从那该进的门里进去,从那该出的门里出去。
王仁图是第一次来这里,心中当然好奇。
他从那进的门里进去便看到一排柜台,一排长长的柜台。这柜台从进门的这边一直延伸到出门的那边。只是这排长长的柜台被分成好多个小节,应该是不同的类别。
而每一节的柜台只是开着一个小小的方口,只容得下一只手塞进去。王仁图看着趴在柜台上的江湖人士,看着这长长一排柜台上的景象,心里便已明白了七七八八。
所有来这里的人,都是将自己想要打听知道的事情写在纸上,通过那个小小的窗口递进去等待着里面人的回答。可是,他们从来不知道里面是谁,长什么样子,里面告诉他们消息时,外面的人便将耳朵伸至那个窗口倾听。但是,里面说话那人声音好像也是嘶哑的,不能分辨男女老少。
所有的窗口都是如此。
王仁图是来找人的,可是他懂规矩,这里的规矩就是先交银子再问事。
不论干什么事,有钱总是好的,何况这里本就是花银子办事的地方。
王仁图当然不能破坏规矩,他从身上将一锭银子掏出来从那个窗口伸进去,等手再伸出来的时候钱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便用柜台上的笔写下了六个字“万事通,包打听”。
他又将那纸条从窗口中递进去,将耳朵贴至窗口处,不一会儿便听到声音响起。这声音正如上面所言,嘶哑低沉,却不刺耳。
只听那人道:“你是谁?”
他说这话的时候居然有一点惊奇,这绝对不应该,但是看到“万事通,包打听”六个字不能不使他惊奇。这世上知道“知事堂”的人很多,可是知道“万事通跟包打听”的人却很少呢。
这回王仁图没有写纸条,而是轻声道:“告诉你主子,白丁山的客人到了。”
王仁图不再理会,只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看着这一条走廊里时来时往的人,心生感慨。
“知事堂”的生意做得还真是大,在京南城居然占了一条街。能够在京南城占一条街做生意,场子绝对够大。
他轻声嘟囔道:“这么一条街难道真的汇集了天下所有的消息么?”
有声音响起,“这世上对消息的汇集,比得上‘知事堂’的地方还真是没有。”
王仁图抬头就看到一个人,一个他无比熟悉的人。
最先看到的绝对是他的耳朵,最引人注意的也绝对是他的耳朵。他的耳朵简直太大了,一对巨大的招风耳竖在脑袋的两旁,像是蒲扇。
这世上能比他耳朵大的人绝对没有。
他笑眯眯地盯着王仁图,眼睛极小,就是两条缝。他的脑袋也极大,胖嘟嘟的,脸庞已经堆起了好几层肉,一甩一甩的。可是,他却长了一张小嘴巴,简直比起樱桃小嘴还要小几分。这样的五官聚在一起,他长得像个人。
王仁图看着这张脸却倍感亲切。
他只是轻声道:“好久不见!”
来人咧开小嘴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有几分憨态可掬的样子。
王仁图知道这块地方肯定有后堂,果不其然。随着身材高大,健硕的来人绕过弯弯道道的走廊,从一扇极窄的门里进去,就到了几乎汇集了整个江湖信息的地方的后堂。
也该算是核心之处。
这肯定是这条街的核心之处。
王仁图还是没有看到万事通,只有坐在他对面的这个一直盯着他笑嘻嘻的包打听。
他就是包打听,包打听的包,包打听的打听。
这是他的外号,也是他的名字,包打听。
这后堂不大,装饰的却富丽堂皇,十多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镶嵌在屋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屋子。地下铺的看起来像是从西域而来的骆驼毛毯,所有的桌子都用金粉涂了一层。就连王仁图此刻手里的杯子也是半金半银,制成一个阴阳形状。
生意做得这样大,钱当然挣得足够多,排场当然也要足够大。
王仁图只顾着打量四周,包打听开口道:“你难道一直要用这张面孔对着我么?”
王仁图微笑,放下茶杯,只是在脸上一抹,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是谁?
王生,当然是王生!
王仁图就是王生,是两年前王家坳的那个王生!
两年过去了,虽然他有很大的改变,但两年前的痕迹还在,那如刀割的棱角和眉毛,那炯炯有神的双眼,还有从那晚起就一直坚毅的神情。
细细看来,王生现在这张脸和先前他是王仁图时所呈现出来的面孔非常相像,只是王仁图却少了一分冷峻,多了一些随意。而现在的王生,或许是那晚灾难的原因,他的眉眼里多了些寒霜,好像不愿所有人靠近。
他已经有些冰冷,有些漠然。
他还没从那仇恨里走出来,他怎么可能就从仇恨里走出来呢?
生活于他来说才刚刚开始,而仇恨却早在两年前的那个夜晚就已经深埋在他的心里了。
包打听看着王生冷峻的脸庞,看着他就一直严肃的表情,道:“虽然熟悉的是现在的你,可终究还是刚才的那张脸让人舒服。”
王仁图变成王生后,似乎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有些寒气逼人:“我终究是这个我,而且一直未变!”
包打听还要说什么,王生摆摆手,问道:“万事通去了哪里?”
包打听摇晃着自己的大脑袋,那一对大耳朵也随之摆动,他道:“她去了西域。”
“嗯?”
王生看着包打听,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道:“还不是大光明寺的事,她亲自跑到那里去打探一些消息。”
王生听到这里倒稍微露出一点笑容,道:“难道这不是该你干的事么?怎么让她去干了?”
包打听也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
王生道:“难道我来这里不能来瞧一瞧朋友吗?”
包打听听到王生这样说,他那一双简直看不到眼眸的双眼像是刹那间迸出炽热的神采,光彩熠熠,简直像是两道闪电射向王生的面庞,要将他看个通透。他喃喃道:“若万事通听到你这样说,肯定会高兴死的,简直真的会死掉。”
王生又道:“你们本就是我的朋友!”
这话使得包打听又要从他的小眼睛里落下泪来。
王生道:“不过这次来我倒真有些事情要问你。”
包打听道:“就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来这里。到京南城这么些天了,偏偏在富家将钱家的家传玉石夺取之后来到我知事堂。就知道你肯定要问些什么。说吧,什么事?”
这世间能瞒过“知事堂”的事还真是很少呢。
王生知道自己的行动瞒不过号称“江湖万事通,双耳包打听”的包打听。但是,他还是问道,“那你可知道钱家的那把钥匙有什么作用?”
包打听笑道:“当然。”
王生道:“是干什么的?”
包打听笑而不语,只是伸出了他的手。
王生知道他的规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规矩,包打听的规矩就是每一条消息都有其对应的价钱,想要打听什么,必须掏出足够的银子来买。
这规矩是对所有人的,包括他。
生意人总要有规矩,不管是对陌生人还是朋友,不然还怎么做生意。
王生当然掏钱,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枚铜板,放到包打听的手上,道:“现在说吧。”
包打听看着躺在自己手心那那一枚小小的铜板,哈哈大笑,简直忍不住要拍着大腿放声大笑了。他本来穿着一件苏锦刘记褂,系着一条金黄色的长腰带,可这一大笑,简直将腰带都崩开了。
他笑着道:“就只有你,也只有你,能用一个铜板买那么重要的消息。”
王生淡淡道:“那还不快说。”
包打听站起来,重新系好腰带,瞬时变得严肃起来,道:“那玉石是打开秦家宝藏的其中一把钥匙!”
王生脸上没有表情,这些他都知道,他要从包打听这里问其他的事,“再没有其他了?”
包打听像是见到鬼一样,道:“你难道真打算凭这一枚铜钱就问这么多的事情么?”
王生依旧很淡然,根本不理会他,只是站着看着他。
包打听像是泄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道:“你不愧是我的克星。除了万事通,也就只有你能这样对我。”他紧接着道,“富家已经凑够了三块玉石,也就是三把钥匙,就差最后一把,便可以打开秦家宝藏!”
王生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