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山的早晨一向热闹,只是这几天他们的小霸王病了,鹿鸣山的山民情绪低落了些,导致一向热闹的鹿鸣山也跟着萧条了不少。如今游歌醒了,鹿鸣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连大黄的心思都活了,在院里调戏李茹她们家的那只母黄狗,楚乾见此不禁怒骂道:“还真是有其主之风范。”
游歌和游畅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没有接楚乾的话,墨瑾瑜则勾了勾嘴角。
话说,游歌醒来这一天,就收了不少鹿鸣山山民的慰问礼,直道这次病的值了。完全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好像忘了翠竹峰她被屈衿逼迫那一幕,也好像没有恢复记忆一样,对此只字不提。大家虽然担心,但她不说也乐的陪她装傻。
只是墨瑾瑜的心却像被一座大山压着一样,无法喘气。游歌肚子的孩子必须尽快拿掉,否则…
日子就这样看似风平浪静的过了两日。
清晨,初秋的风还带着些微暑夏的热气,从睥睨院的小窗进来,熟睡的游歌下意识的往墨瑾瑜的怀里钻了钻。墨瑾瑜理了理被游歌踢开的被角,将游歌拥的更紧了些。
盯着怀里熟睡的女子,墨瑾瑜抬手轻轻的抚上游歌的小腹,眼里划过沉痛,无言的说着“对不起”。只是不知道是对游歌说的,还是对他们那未出世的孩子说的?
游歌醒来时,太阳都到了日中,显然已经到了午时。而墨瑾瑜正拾着本《游医杂记》靠在床头认真的翻阅,见游歌醒来,放下书本,将她扶起,低声道:“厨房的菜都是温着的,你稍稍等待片刻,且待我去端来。”
游歌默默地点了点头。
如今她怀有身孕,易困也易饿,虽然没有人提及这事,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在这方面特别注意。
很快墨瑾瑜就回来了,饭菜都是随游歌最近的口味,以清淡为主。
鹿鸣山所有人都没有仆从,所以游歌吃完后,依然是墨瑾瑜收拾的碗筷。连这几天游歌的吃食也是他亲自做的。
至于楚乾和游畅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他们吃的都是墨奇煮的,楚乾不是没有反抗过,但墨瑾瑜一句话就让他拜下阵来:“外祖老当益壮,想必一两日不吃也无关紧要,刚好减减肥。如果外祖实在不想吃的话,我吩咐墨奇不必准备您的吃食就是,毕竟他不是专门的煮夫,还有很多事要忙。”
楚乾一口气赌在喉里,差点没喘过气来。如果不是考虑到,不是墨瑾瑜的对手的话,可能他会将墨瑾瑜捆起来狠狠地揍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用完膳后就是喝药了,这是游歌自醒来后就不变的生活方式。只是当她端着墨瑾瑜递给她的那碗药时,目光却一寸寸冷了下来,心剧烈的抽痛着。
墨瑾瑜避开游歌的目光,嘴唇抿成了一条刚毅的线,苍白无色,他几次张口都未发出声音。闭上眼遮住里面的凄凉与悲怆,再睁开时已是平静无波,墨瑾瑜冷静的近乎无情的开口:“喝了吧,你知道的这个孩子与你我无缘。”只是声音因为压抑而变的十分沙哑。
“呵呵…哈哈…”。开始游歌只是轻笑,到后来变成了仰天大笑,只是那泪水却随着她的笑越来越多:“墨瑾瑜啊墨瑾瑜,你还真是铁石心肠!不管怎么说我肚子的孩子也是你的骨血,你怎么就能忍心呢?”
墨瑾瑜的身子微微一震,藏在袖子的双手紧紧拽着,他转过身,盯着游歌的眼睛坚持道:“这个孩子必须拿掉,你比谁都清楚。”
游歌愤怒的将药碗打碎,指着墨瑾瑜悲愤道:“是,我是知道,但那又怎么样?既然在我决定要它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没有人有权利决定它的生死,包括你,就是我也不行!”游歌的话郑地有声。
墨瑾瑜冷酷的面容上突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是吗?只怕他来到这世上也不过是受罪罢了。如果它知道它的父母是仇人,知道它的到来让母亲失去了生命,知道它的父亲其实一点也不欢迎它的到来,那么它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游歌双目撑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墨瑾瑜。
“呵呵,这还的问你伟大的父亲呢。”墨瑾瑜讥笑道。
而恰在此时游畅和楚乾推门进来,游畅看着游歌的眼神带着心痛,而楚乾则看着墨瑾瑜的眼神带着悲悯。
游畅没有说话,反而是楚乾盯着游歌惨白的脸,悲痛的开口,声音透着无尽沧桑:“那还是四十年前的事了,那时你的祖父与我是至交好友,为了维护这份友谊得以延续下去,我们二人商定,两人成亲了如果生的孩子是男孩那就让他们结拜为兄弟,如果是女孩那两家就结为秦晋之好。这本事美事一桩,且料…”
“且料我后来竟然爱上了他人,誓要悔婚。但纤颜早也对我情跟深种,说什么也不同意,何况我爱上的还是她的好友,也就是你娘。她怎么可能同意?只是我这一生在遇见你娘亲的时候,就注定要辜负了纤颜。最后我还是不顾你祖父的反对娶了你母亲,只是…”游畅接过楚乾的话悲伤道。
“只是你没想到纤颜的爱那么偏执,她会对慕曦下去子药。你和慕曦虽然气愤,但因为你们觉得亏欠了她,也都没有计较。我虽然也怨怪你对她的抛弃,却也不允许她做出此等伤天害理的事,于是我一怒之下将她逐下了鹿鸣山。谁曾想…”说道这儿这个平时霸道无赖的老头已然是泣不成声。
游畅也抬手抹了抹眼角,只有墨瑾瑜静默无言的站在那儿,如果不是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悲痛,恐怕以为他是一蹲无情的雕像。
“谁曾想她会被迦南国皇帝抓去,而一关就是五年,还生下了个孽种,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最后还死在了最爱的人的剑下。”墨瑾瑜就像一个冷眼旁观的旁人一样,即使他口中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即使那话是如此不堪,依然不见语气任何波动。
“瑾儿…”面对墨瑾瑜冷漠的眸子,楚乾再也说不下去。他知道墨瑾瑜其实是怪他的,怪他没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去救他们母子。
游畅更是愧疚的无以加复,他这一生虽然娶了慕曦,却从来没有觉得对不起楚纤颜过,但是他对墨瑾瑜却始终是亏欠的。
游歌的心在听到那声“孽种”时,痛的她几乎要晕过去。在江城的时候就偷听到是她父亲害的他就国破家亡,母妃死于她父亲剑下,却没有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些恩怨,而那声“孽种”仿佛道尽了在迦南皇宫的一切心酸。
墨瑾瑜逼迫自己无视游歌苍白的脸色,继续道:“呵呵,不过也没关系,我们也不算太亏,毕竟与越西那一战如果没有母妃向越西细作通风报信,慕曦与你都不会被抓。而慕曦也不会为了保全你父亲对锦朝朝的大义带着你跳下城楼,她也不会痨病缠身,没两年就去了。而你也不会日日受着心疾的折磨。况且我也完成了母妃当年交代的事情,让你爱上了我,报复了游畅。你说我怎么可能让你生下一个仇人的孩子?它的到来又怎么会幸福?”尽管知道墨瑾瑜说这些话是为了让她心灰意冷拿掉这个孩子,游歌还是止不住的心痛,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此刻讲出如此无情的话,心却比谁都痛的墨瑾瑜。
不过这既然是他想要的,那么她怎么能辜负了他的好意。况且她也正需要一个锲机与墨瑾瑜决裂,让两人之间的联系除了孩子再无其他。毕竟她无法陪他到老,那么只有让他忘了她。但是孩子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同意打掉的。
游歌颓然的坐到椅子上,无不讥讽道:“好,好!为了报复我们还真是让你费尽心思了!不过这个孩子是我身上的肉,说什么我都不会将它拿掉,它也不会和你有任何关系!”
“小歌…”游畅急道。
“臭丫头…”楚乾不禁也惊呼。
他们没想到,墨瑾瑜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游歌还不同意拿掉这个孩子?
墨瑾瑜咽下喉咙里涌上的血腥味,稳了稳心神,才道:“如果我说我硬要将它打掉呢?”
“除非我死!”游歌的话斩钉截铁。
屋里的三人都被游歌这句话惊到,墨瑾瑜静静地盯着游歌,很久后才吐出两个字:“随你。”随后甩袖就出了屋子。
墨瑾瑜以为以游歌的性子,在听说他是刻意接近她,而且她母亲是因为他母妃而死的时候,就会放弃生下那个孩子了。
谁曾想到,她竟然对这个孩子的感情这样深,说出那样的话。如果他强行要将那个孩子拿掉的话,那么以游歌的性子,她肯定会抵死反抗。那他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除了两年前醒来的得知游歌忘了与他的一切,墨瑾瑜还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
墨瑾瑜离开后,游畅和楚乾知道再劝说也无用,随后也相继出了睥睨院,将空间留给了游歌,希望她能自己想清楚,虽然两人这想法无异于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