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游歌给南宫笑留了纸条的,就在南宫笑寝屋的茶桌上,用一个茶杯压着。想着等天亮了的时候,南宫笑起床要用茶水漱口,自然会发现。
只是游歌没想到南宫笑会半夜起来如厕,尽管点了灯,房间还是很昏暗。再加上南宫笑迷迷糊糊的,根本就没有往茶桌上看,也就不可能发现了,才会有后来这么个乌龙。
其实游歌并不是像楚梓言所想的那样,一开始就乖乖养病是为了去江城寻墨瑾瑜。她只是单纯的不想亲人担心,和想要身体早点好而已。毕竟她已经下定决心,尽量减少与墨瑾瑜之间的联系。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更加努力地调养身子,也总是喜欢走到窗边,望着江城的方向。
游歌终于承认,她没有她说的那么潇洒,拿得起放得下。所以当她无意间听到翡季舒和慕苏的谈话,知道墨瑾瑜在江城可能有危险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只想立刻就到江城去,去待在墨瑾瑜的身边,在他需要的时候帮助他。
毕竟医毒不分家,在墨瑾瑜的身边的话,她始终要放心些。
再说自那日离开后,墨瑾瑜虽然人不在京城,但却一直注意着游歌的情况。每晚从锦溪阁飞出去的鸽子,就是飞往江城。
当墨瑾瑜接到锦溪阁年管事来信时,已经是天明时分了,他正在吩咐墨白安排今晚夜探江城知府府邸的事宜。
墨瑾瑜又是欣喜,又是担忧。欣喜的是,游歌竟然主动来来江城寻他,说明他们的关系还有缓和的余地。担忧的是,最近他动作不小,那些人一定已有所察觉,为了牵制他,那些人完全有可能对游歌出手。
虽说游歌很聪明,会医会毒,也懂得易容之术,但世事无个绝对,万一被那些人察觉,那她岂不是危险?
想到这儿,墨瑾瑜停下刚刚要对墨白说的话,转而对墨白说:“你先占时搁浅今晚夜探江城知府府邸的事。扮成我的模样,待在这院子迷惑敌人。我要去接小歌,以防她在路上遇到危险。”
墨白有些不赞同:“现在这个阶段,公子自身本就很危险,怎么能轻易暴露在人前?公子还是待在这里,属下去接少夫人吧。”
墨瑾瑜道:“你知道怎么找到她?”
墨白:“…”
墨白放弃劝墨瑾瑜去接游歌这件事,但还是不赞同墨瑾瑜一个人上路:“那属下安排人保护公子。”
墨瑾瑜拒绝道:“此行目标不宜过大,再说江城这儿还需要人盯着。墨奇两天前就从京城出发来了江城,今天中午应该就能到。我会沿途做好记号,他到的时候,你让他来寻我。”
墨白心里虽然还是不赞同,但也不敢再反驳墨瑾瑜的话,只能就此作罢。
墨瑾瑜快马出了江城,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海棠镇。
海棠镇是去江城必经之路,而且这个时节正是海棠花开的最是艳丽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慕名来这儿看海棠花开。
而为了方便那些来游玩的人,海棠镇的夜晚也是十分热闹,各个商家门前都要挂着一两盏灯笼,直至天明。海棠花飞,玲珑灯火,人间仙境。真是应和了那句古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纵是你金戈铁马、豪情万丈,此刻心中都不免溢满柔情。
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等待欢喜之人是何等愉悦之事!墨瑾瑜突然很期待见到游歌的场景,是否也像两年前第一次见到那样惊艳?
想到以游歌的性子,她既然决定孤身一人上路,就必定会想办法保护自己,不给他们添麻烦。那么不添麻烦,首先就是要让人不知道她是谁,她一定会易容。而且反其道而行之,专挑人多的地方走。
算算路程,如果不出意外,游歌应该今晚就能到达海棠镇。而且一定要去这里最好的酒楼,她可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
墨瑾瑜嘴角微微勾起,向海棠镇最大的那家客栈“缓缓归”走去。决定就在海棠镇等游歌,免的彼此错过。
缓缓归客栈的老板是一个很漂亮的寡妇,海棠镇的人都称呼她笺娘。从她一介妇人,能在海棠镇开这么大的一家客栈,想来就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大概在戊时左右,缓缓归客栈又新迎来了一位客人。此客人用七彩头绳将满头秀发高高扎起,身穿一身天青色长衣,腰间系着一条同颜色绳子,在腰的左侧还挂了两个铃铛,随着他的移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在这奇人异客众多的海棠镇,这身打扮只能算稀松平常,并不算突兀。除了在这大厅坐了一晚上的墨瑾瑜,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自那个人出现在缓缓归客栈的门口,墨瑾瑜眼里就泄露出许多情绪。他仿佛看到了第一次在云山寺梨林看到的游歌。当时的她也是作如此装扮,穿的却是一身红衣,坐在梨树下,背靠着梨树。一条腿半曲着,一条腿自然的伸直。头枕着手臂,靠在那条半曲着的腿上。
一簇一簇的梨花掉下来落在她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白的圣洁,红的妖艳。
好像九重天上的花神,云游到此,看到此处梨花开的繁盛,忍不住驻足欣赏,累了后不小心坐在花下打了个盹。
墨瑾瑜拉回有些走远的神智,万千情绪最终都化为淡淡的笑意藏在他的眼底。
墨瑾瑜知道他要等的人到了。
来人确实是游歌,她之所以这样穿着,还是因为那次要参加兰花宴南宫笑做此打扮。
虽然后来在墨瑾瑜强烈的要求下南宫笑换了下来,但是当时游歌就觉得南宫笑的装扮有些熟悉,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她,曾经也有个人作此模样肆意张扬的活过。
于是这次来江城,游歌特意穿成这样,本来她更想穿红衣的,但想到那样太过招摇也就只能作罢。
游歌走到柜台前时,笺娘正低头在看账本,见眼前有个身影,头也不抬道:“本店客房已满,客官还是找下家吧。”
游歌不禁有些失望,但还是准备离开,另寻一家过夜。当她正准备离开时,一道好听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老板娘,这么晚了想来其他店也都满了,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不知可否让伙计加床被子。我们今晚将就着挤挤?”
游歌还没说话,终于从账本里抬起头来的老板娘瞄了一眼墨瑾瑜,又低下头看她的账本,淡漠的对墨瑾瑜说道:“只要你们自己愿意,让伙计加床被子就是。”
游歌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确定不认识后才开口说:“这位公子莫不是认错人了?游某并不记得有公子这么一位朋友。”
墨瑾瑜弯腰将头凑到游歌的耳边,暧昧道:“小歌确定不认识我?还是说小歌要我告诉老板娘其实你我乃夫夫关系。”
在游歌震惊的眼神下,墨瑾瑜继续说道:“我倒是十分乐意,不过就是怕小歌你脸皮薄。”
游歌觉得墨瑾瑜这个人真的很强大,连无耻都无耻的如此理直气壮。她赶紧将墨瑾瑜拉到一边低声说讥笑道:“墨瑾瑜,十八天不见,你果然是变得越来越无耻了,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材质才能练就这么一张厚脸皮?”
墨瑾瑜看来势必是要将厚脸皮进行到底,他装作没听出来游歌语气里的嘲讽,戏谑到:“看来小歌果然是想我了,连我们十八天没见了,都记得一清二楚。”
游歌被墨瑾瑜说的有些发愣,她欲言又止了好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想要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如果不反驳,又不甘心。
趁游歌纠结的这个空挡,墨瑾瑜将游歌拉到他刚才坐的位子坐下。招来店小二,也不问游歌要吃什么,直接对店小二说:“将我刚才点的菜端上来吧。”
游歌看桌子上只有一壶茶水,再没做其他,显然墨瑾瑜也还没有用饭。
不知是不饿,还是特意在等她?
自上次游歌和墨瑾瑜闹的有些不愉快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刚刚因为墨瑾瑜的一番插混打岔,游歌不觉得,现在静下来了,游歌就感觉有些不自在了。
当初说要走的是她,现在来找墨瑾瑜的又是她,怎么看游歌都觉得尴尬。
游歌没话找话,自欺欺人道:“那个,我就是听说海棠镇的海棠花开的很是不错,就想来瞧瞧。没想到这么巧,竟在这儿遇到你。哈哈…”游歌说完还“哈哈”干笑两声。
墨瑾瑜就是担心游歌会不自在,刚才才作那不正经模样逗趣游歌。不曾想还是…
在心里叹了口气,墨瑾瑜也不管周围的人如何看他们,伸手轻轻抚摸的游歌的脸颊,双目凝视着游歌的眼睛,对游歌郑重道:“小歌,你来,我真的很开心!”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游歌的眼泪就决了堤,夺眶而出。
墨瑾瑜用拇指轻轻地将游歌脸颊上的眼泪擦去,语气爱怜道:“瞧瞧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也不怕人笑话。”
游歌用衣袖胡乱的擦了一下脸,对墨瑾瑜嗔道:“谁哭了?”
墨瑾瑜忙哄到:“好好,没有哭,我的小歌怎么会哭呢?谁在那乱嚼舌根?该打!”
游歌被墨瑾瑜这一番装乖讨巧的逗趣给逗的喜笑颜开。
看着那样一个清冷,高高在上的人物,此时却放下身段哄她,说着玩笑话。游歌觉得,此生就是这个人了,如果不是他,她谁也不要!
看着游歌破涕为笑,墨瑾瑜的脸上也缓缓漾起微笑。
此时店伙计刚好将饭菜端上来,虽然菜色不是很多,但每一碟都很精致,且大都是游歌爱吃的。
看着桌上的饭菜,再看看为她布菜的墨瑾瑜,游歌眼里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眼神也慢慢变得越来越来坚定,突然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墨瑾瑜为游歌布好菜后,自己也盛了一碗,两个人才开始用饭。尽管都没有再说话,可是晕染在两人周围的氛围却很温馨。
缓缓归的老板娘从账本里抬起头来,看着游歌和墨瑾瑜的方向,那张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个温暖的笑容,然后又低下头接着看她的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