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五个月时,白雁就从B超中看出自己怀的是个小女生。
主任撕了几张纸给她擦肚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起来,指着屏幕说:“一般人家生了儿子,都说生了个大胖小子,生个女孩,说是生了个小姑娘。你看看你家姑娘,哈哈,是个小胖妞。”
白雁叹气,这都得归功于李心霞的营养指导。和同样月份的孕妇比,别人看到她的肚子,都会讶异地问她是不是怀了双胞胎,其实是孩子发育得太好了。
她和李心霞开玩笑说,孩子一出生就得减肥,不然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李心霞很是激动,娃娃就要养得嘟嘟的,像小胖狗一样可爱,小胳膊伸出来像藕节,那才讨人疼呢!什么叫嫁不出去,那是他们配不上咱家宝宝。
白雁无语。
李心霞多少年没有专注做什么事了,现在把她的怀孕当做一项重点工程在抓。这孩子也就借了她个肚子住几个月,出生后,估计就和她没关系了。
和那些抱怨被孩子拖累的年轻父母比,她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惆怅。
有一点要肯定,这孩子一来到这世上,必然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
不只是李心霞与康云林一种近似偏执狂般的溺爱,北京的老外婆和舅公们、叔叔阿姨们,早就等不及要看她了,隔个几天,就有一堆的玩具和婴儿用品人北京快寄过来。看着堆在书房墙角的有一个成人高的史努比,白雁是哭笑不得。
康领导在得知是个女生时,更是兴奋得和她订下口头协议,他以后做慈父,和女儿是一国的,她做严母,与他们是敌对方。
白雁拧着眉,心里面冒出个古怪的念头,如果她现在带球逃跑,不知这家人会不会疯掉?
“白雁,胎儿很大,虽然胎位正,但自然分娩可能你非常辛苦,你要做好剖腹产的准备。”妇产科主任陪着白雁走出B超室。
白雁摇摇头,“我想尽量自然分娩。没有感觉到阵痛,怎么能叫生孩子呢?”
主任笑笑,一脸不敢苟同。
今天正好是周六,是康领导亲自陪老婆过来体检。
“我姑娘挺好吧!”他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等着,看到两个人过来,起身微笑着向主任点了下头,神情很亢奋、很得意。
“好得不得了,修长、高挑,头发茂密。”主任抿嘴笑。
“你这样子笑得像个傻子。”白雁推了他一把。
“这叫乐不可支。”康领导揽住白雁的腰,笑意不减。
主任看着这个英俊而又杰出的男人,在等候的几个准爸爸中,他卓尔超凡的气质不言而喻。再看看白雁,眉宇间飘荡着被呵护到极点的娇柔和幸福。
有这样一对父母,不知生出来的孩子是什么样?她忍不住很期待。
时序正进入年底,街上人多,白雁不想在外面逗留,怕影响市容。
“康剑,你车停在哪?”她想着还是快点回家去!
“和保安说了下,就停在大门口。老婆,我们去公园野餐吧!”
白雁眨眨眼,看着康剑,她耳朵是不是产生错觉了?康领导要去野餐?这个时间,她这副模样?
“今年是暖冬,温度高得像个小阳春,来医院的路上,我看到公园里一家子一家子的,人很多,也有花开着,树也绿着。我已让保姆准备了水果和点心,还有牛奶。”
原来是有预谋的。
“康剑,你看我这样能拉出去示众?”白雁摸着高耸的肚子,小嘴嘟起。
“你这样怎么了?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康剑纳闷了。
白雁瞪了他一眼,“我严重怀疑你的视力。我以前就长得像只笨熊?”
康领头蹙起俊眉,“老婆,你有这个思想是不对的。怀孕是件光荣而又伟大的任务,为孩子牺牲一点色相有什么委屈的?女为悦已者容,你漂不漂亮,我说了算,你自己乱计较啥。现在,我郑重地告诉你:老婆,你的美一如往昔。”
白雁仰天长叹,无语以对,只有沉默。
于是,小笨熊白雁在康领导的小心挽扶下,坐车去公园野餐。
其实,白雁不知道这是康领导在心底盘旋很久的一个梦。
有那么一天,带着妻子、女儿,拎着果篮,在春暖花开时,迎着风,沐浴着阳光,在公园里铺上格子桌布,他和女儿在草地上追逐着嬉闹,妻子坐在桌布上微笑地给他们拍照。
现在,虽然花未开,春未到,女儿还与他隔着层肚皮,可是他实在有些等不及了,今天就当是预习下吧!可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格子床单铺在枯黄的草地上,食篮也从车里拿出来了,白雁挺着个偌大的肚子却怎么也坐不下来,除非是直挺挺地躺倒在地。
康领导一百个舍不得,这天气地多冷啊,四处看看,笑了,梅花林外面有一张木椅,他把床单铺上面,扶着白雁坐下来。
林子里,腊梅的枝干上缀满了一簇簇黄色的黄骨朵,迎风吹来,嗅着腊梅的清香,晒着太阳,面前一排香樟树绿意盎然,别说,还真有几份春游野餐的感觉。
康领导拿出相机给老婆拍了几张面目狰狞的照片。
看到相机,白雁死活不肯就范,康领导又死活不肯放弃,相持中,白雁只得摆出一脸怒容,康领导倒不介意,他还请别的游人帮两人拍了几张合影。
五分钟后,白雁托着腰站了起来,忙不迭地巡视,“康剑,我要去下洗手间。”公厕掩在树林后,距此有二百米远。
“在医院里不是刚去过吗?”大概是半小时前吧!
白雁来火了,“康领导,你不知道孕妇会尿频吗?你家胖妞压着我的膀胱,我喝个两滴水也得跑十趟厕所。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你连怎么照顾孕妇都不会。这大冷天的,跑公园野餐,你又是让我喝水,又是给我吃水果,这儿离厕所那么远,你……要害我出丑。”
康领导猝不及防被骂了个劈头盖脸,一愣,“老婆,有这么严重呀!你憋得住吗?”
“憋不住,能随地大小便?”白雁翻了个白眼。
“我可以给你把风。”
“康领导……”白雁咬牙切齿。
“知道了,知道了。”康领导忙陪着笑,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婆往公厕走去。
公厕刚刚打扫过,地面上湿漉漉的,白雁重心本来就不稳,扶着墙,小心又小心,脚下还是几次打滑,康领导在外面看得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了。
“老婆,”他心颤颤地喊着,抿了抿唇,头皮一硬,“你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白雁朝里探了下头,“地面上一个脚印都没有,没人呢!”
“那就好!”康领导豁出去了,偷偷地扭过头,朝外瞄了瞄,也没人看向这里。
“老婆,你跑慢点,前面台阶……”康领导出过国,到过许多大城市,看过江海、山川,平生却是第一次进女厕所,俊脸很不自然地涨得通红,但顾不上窘然了,老婆和女儿要紧。
他体贴地替白雁撩起大衣,褪下长裤,一只手紧搁在白雁的腰间。
夫妻一年多了,两个人身上的哪个部位,彼此都见过,但当着对方的面方便,是第一回。白雁觉得自己现在不算是个正常人,什么都逞能不起来。
方便好,白雁起身,羞得都没勇气看康领导。
“傻丫头。”康领导宠溺地一笑,替她理好衣衫,刮了下小俏鼻,“你是我老婆呀!快,去洗个手。”
“康剑。”白雁突地抱了下他的腰,踮起脚,吻了他一下。
康剑翻翻眼,他老婆还真会挑地方示好,刚想回抱老婆,耳边听到外面传来几声女子的轻笑,他一怔,慌忙松开,转身往外面跑去。
不偏不斜,迎面就与两位中年女子正对上。
“啊,有流氓。”中年女子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瞠目结舌地看着戛然冲出来的男人,一秒钟后,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两个女人边叫,边拼了命地往后急退。
康领导耷拉着肩,难堪地解释道:“你们听我说,我不是……”
“你再敢过来,我们……我们就报警。”两人女子慌乱中,捡起一块石子,惊恐地瞪着康领导。
康领导无奈地回过头向老婆求救。
白雁倚着墙,星眸晶亮,一脸看戏的兴奋。
唉,娶妻如此,夫堪其忧呀!康领导长叹!
(3)
春天如同一个讨人欢喜的小姑娘,在你厌烦了冬日的严寒之时,猛一抬头,突地发现不知几时,干枯的枝头上已绽出了几片绿芽儿,一簇簇的迎春花在墙角笑得花枝乱颤。
天暖了,风轻了,云儿淡了,河水涨高了,绿意浓了。天地间,一切都充满了欣欣向荣的生气。
就在这春意盎然的日子里,让众人翘首以待的康家小公主要出生了。
白雁是睡到凌晨五点时,感觉阵痛的。
她在妇产科待过,虽然没亲身体验过,但纸上谈兵、旁观助阵,一干过程早在心中不知演练过多少回。
阵痛比预产期晚了四天。行李早就收拾好了,病房也订好了,妇产科主任的电话存在手机里。
白雁把所有该准备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遗漏的,这才推了推搁在她小腹上的一只手。
自从孩子开始胎动,康领导简直对这件事有点走火入魔。两人一上床,他能一个晚上都保持兴奋的情绪,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肚子上。肚皮耸动一次,他就轻呼一声,眼露惊喜,眉开眼笑。完全不像坐在主席台上、冷着个脸、尊贵而又威仪地发号施令的康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