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是喜事,你哭什么,傻不傻呀!”李心霞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对着白雁闭了闭眼。
“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妈妈,你开心吗?”白雁泪中带笑。
“开心,也要放在心里。”李心霞唇边荡起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康剑工作忙,你爸爸只会添乱,不能指望,你怀孕的前三个月属于危险期,我要是也失控,那谁拿主张。你们要补办婚礼,要请人照应你的饮食,孩子出生的用品和房间,这些都要操心,我千万不能乱……不能乱。”
“妈妈,孩子出生还早着呢!”白雁眨眨眼,再眨眨眼,心头暖洋洋的。前方的艰难险阻,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都已土崩瓦解、夷为平地。
“事情多,够忙的了。我现在想想,你在哪里做月子比较好?分娩时,该是明年春天了,那个时候好,孩子出来后,天就暖了,孩子好穿衣服,一天比一天可爱,四月会牙牙学语,七月会爬、会笑会闹……一周岁时,会喊奶奶了吧!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不管的,男孩女孩都好。会像谁呢?你和剑剑都不错,像谁都可以。天,我现在该干吗?”李心霞拍拍额头,急得把轮椅扳得团团直转。
“妈妈,不需要特别干吗。我不娇气的。”白雁噙着泪,握住李心霞的手。
“不娇气那是以前,做了康家的儿媳妇,不娇气也要宠娇气的。老康……”李心霞一眼看到康云林出现在电梯口,忙大叫一声。
“干吗呢,注意点影响。”康云林慢悠悠地跑过来。
李心霞急三火四地大叫,“什么影响不影响,你快去病房把东西都提上,我们回家去。”
“东西那么多,我一个人拿不走。雁雁,你过来帮我拿一点。”
“不可以,雁雁现在怀着身孕,不能拎重物,也不能有大幅度的动作。”
“什么?”康云林一惊一乍。
李心霞笑了,“老康,恭喜你哦,你要做爷爷了。”
“我……我……”康云林看看白雁,又看看李心霞,突然扭头就往回走。
“你干吗去?”李心霞问。
“我回去查下字典,看看孩子取个什么名好,一定要大气,要有韵味。”康云林正经八百地说。
白雁仰起头,深呼吸,心里面突然不那么兴奋了。有这样两个思想超前、凡事顶真的公婆,她可以预见以后的日子会比较可怕。
一切如她所料,在李心霞的严格指挥下,她差不多是被一家人当观音供着。钟点工也在李心霞的苦口婆心劝说下和重金的诱惑下,答应留下来做全天候的工作。
白雁觉得自己也算是母凭子贵吧,一瞬间,在康家的地位是水涨船高。
与以前的冷面相比,李心霞脸上现在随时随地都是春风轻拂,讲话的声音是和风细雨,但只限对白雁,而钟点工和康云林被她支使得是团团转。
不过,康家倒是迎来了久违的欢声笑语,康云林夫妇是前所未有的团结、和睦。
“妈妈,我该给康剑打个电话了。”晚饭后,白雁实在不堪其宠,想下去走走,顺便把这一喜讯汇报给康领导。
“别说孩子的事,”李心霞说道,“他是在工作,一听这事,还不乐疯了,后面肯定就定不下来参观,归心似箭呢!咱们先瞒着他,等他回来,再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对,对,”康云林连声附和,“剑剑回来那天,我去定个蛋糕,一家子好好地庆祝一下。”
看康云林夫妇一头的兴奋劲,白雁笑笑,就遂了他们的心,反正也就是晚几天的事,只怕康领导到时有意见,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应该第一时间知道。
“那我就不说这事,但电话还要打的,不然他会担心。”白雁拿起手机,准备下楼。
“行,但不要讲太久,手机幅射强,你在院子里走走,别出院门哦,要不让你爸爸陪你下去?”
“别,别……”白雁摆摆手,有些哭笑不得,像逃似的出了家门。
省委大院里的建筑都不高,绿化特别的好,石径、假山、人工湖,树林……布置得像江南园林似的。院中散步的老人三三两两,白雁在湖边的石凳坐下,对着湖中的上弦月撇了下嘴。
心里面实在太快乐,她还是想和人说说孩子的事。她给柳晶打了个电话,刚把孩子的事一说,柳晶叫得天地都失色了。
“雁,你一定是被我感染了,不然你咋晚不怀早不怀晚,就在参加我婚礼后才怀呢!”柳晶是得意得很。
白雁笑,“是,我怀孕,你是大功臣之一,以后我会重金向你答谢。”
“重金就免了,不如我们定个娃娃亲好喽!”
白雁哼了一声,“你自己被定了娃娃亲,委屈得可怜巴巴的,还想祸害下一代呀!”
柳晶语塞,嘟嘟哝哝地说道:“素质不一样好不好,我家简单的基因可是最最痴情最最专情的。”
“肉麻!”
两个人一起大笑,又交换了几句准妈妈的感受,便挂上电话。
白雁正准备给康领导打电话,眼睛一瞟,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她讶异地站起身,那个人向她走了过来。
“小丫头,真的是你!”陆涤飞直眨眼,生怕看错。
白雁笑着点头,她想起康剑曾提过他和陆涤飞都是在省委大院长大的,两家是邻居,“好久不见,陆市长。”
陆涤飞借着月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咂咂嘴,“我出来散步,听到湖边传来的笑声咋这么耳熟,走过来一看,是小丫头。”
“真巧!”
“站在那不动,让我好好看看你。”陆涤飞闭了下眼,再缓缓睁开。他去过云县视察工作,但他没有去看白雁。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愿看到白雁失去心智的样子。也许,他对她的感情就只到脚面,做不到全身心投入。或许他见不得老天的残忍,让那么慧黠俏丽的女子成了一个傻子。不见归不见,关于她的消息,倒是一直关注。有时他会生出很怪的一个念头,是不是老天要彻底让他断了对她的念头,才来这么一出。
现在,她很好,笑起来,两只小酒窝还是一闪一闪的。心,微微荡漾,波光粼粼,仅此而已。
他深深看她一眼:“上班了么?”
“我还没销假,就过来陪爸妈住几天。你是出差还是探亲?”
陆涤飞对着石凳做了个坐的手势,白雁没拘泥,落落大方地和他一同坐下。
“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去加拿大。”
“出国公干?”
陆活飞苦涩一笑,“不是,我去看我女儿,她在和我赌气,说人家家里都有爸爸妈妈,为什么她家只有妈妈没有爸爸。”
白雁没有吱声,静静地听着。
陆涤飞从脚下拾起一块石头,对准平静的湖面扔了下去,立时,湖面荡起圈圈涟漪,月亮被搅碎成一湖的银片。
“我看能不能改善下和她妈妈的关系。”
“你要和她复婚?”白雁震然。
陆涤飞挪挪嘴,“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倦了,想法和从前有点不同。如果婚姻里没有孩子,谁离开谁,都能过得风生水起。可是有了孩子,再潇洒还是有牵挂。孩子不只是自己的血脉,还是自己生命的延续。不是谁都能像你在没有父母的管教,能做到自爱、自重。我真怕我女儿以后会学坏,国外这些事太多了。所以我和前妻商量过了,为了孩子,我们要处得像好朋友一样。复婚没有可能,她已经有了男友,而我……也不想这样凑合。”
白雁笑,陆公子的本性就是不委屈自己。
“我才不要像康剑那样没水准,绕来绕去,还是同一棵树。”陆涤飞也笑,突然,笑容在他脸上一黯,他扭过头看她,深沉如海,“我喜欢过一个人的,但是她不喜欢我。我现在还是忍不住时常想起她,连恨都舍不得。”
“陆市长……”白雁被他眼中的灼热吓住。
“小丫头,你相信我真的为你动过心吗?”陆涤飞嗓音低哑、暗沉。
“动过,那就代表是过去的事了,呵,陆市长,就会拿我开玩笑。”白雁躲开他的目光,掌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来电,眉眼如花朵一瞬绽放,“是康剑。陆市长,我接电话去了。明天,一路顺风哦!”
说完,她忙不迭地跑开了。
夜风中,陆涤飞轻叹了一声:“是过去,是现在,有什么区别?”
他自嘲地一笑,一切都不重要了。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不能同行,那就互祝平安。
“丫头,保重!”
“老婆,怎么到现在才接电话?”康领导一开口,语气很严肃很急促。
“遇到了一个熟人。”白雁放平了呼吸,不让他感觉到自己按捺不住的兴奋。
“陆涤飞?”康领导真是聪明,一下就猜中了。
白雁呵呵直乐,也是哦,她在这省城哪有其他熟人,“嗯,就是打了个招呼,他要出国看孩子去。康剑,广州今晚有星星吗?”她仰起头看夜空,月明星稀。
“广州在下暴雨,听到雷声了?今天一天都困在酒店中听企业家们做报告。老婆,在接你电话之前,我刚和简单通过电话。”
“……”白雁握着话筒,心虚得直抽气。柳晶那对夫妻,真是一条被不盖两种人,都是大嘴巴。
“他向我说恭喜,我听得一头雾水,他也很纳闷,说白雁不会没告诉你吧!我说你别拿这事开玩笑,这是我心底深处最疼的痛……”
“康剑……”明知道他看不见,白雁还是不由自主赔上满脸的笑,“是这样的,晚上爸爸和妈妈有点紧张,也有点兴奋,我忙着顾及他们了。这不,正要向你汇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