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要去开灯,白雁抱他紧紧的,“不要,我没事。康剑,如果我们不能一辈子到老,那就不要生孩子。如果生了孩子,不管怎么样,我们就要一辈子不分开。”
“怎么说这种傻话?”康剑躺回去,把胳膊垫在她头下,让她搁在他胸前,“我们苦尽甘来,好日子刚开始,这辈子我都嫌不够,我还想要下辈子呢!”
白雁吃吃地在他怀中笑了,“贪心。”
“告诉我,今天被谁刺激了?”处了这么久,他很少听她说这么丧气、无助的话。
白雁过了一会,低声说道:“我妈妈!”
他摸了摸她的后背,手移到她胸口,“心里面还难受吗?”
白雁摇头,“不了,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我有你。”
“小雁,以前我特别不喜欢滨江,从省城过来,感觉像充军发配似的。但现在,我喜欢上滨江了,原来真的会因为一个人习惯一个城市,不管是对着江水还是车流。以后,你也会因为我慢慢忘记以前的苦痛和孤单。我们当然会有孩子,如果是男孩,那么我做严厉的爸爸,你做溺爱的妈妈。如果是女孩,我做宠溺的爸爸,你做严苛的妈妈。我们会疼他们,但不纵容。不一定要成龙成凤,但肯定要成人。好吗?”
“好!”她的声音有一丝哽咽。
两人贴得很近,她的呼吸暖暖地触到他的唇,他将她搂得更紧,密密地细吻着。
“小雁,春节,我们一同回省城过吧!”
她点点头,丑媳妇再次见公婆,不过,这次,她只许前进,不准后退。
窗外,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远远近近的万家灯火一直延伸到天际,两人相拥入眠,迎接新年的到来。
康领导元旦要到各建筑现场,向奋斗在施工前线的建筑工人拜年。白雁的四人聚会受到阻碍,到了晚上,只有简单赶了过来,康领导在建筑工地和农民工吃大锅饭。
康领导不是主角,到不到场无所谓。简单有几天没见到柳晶了,很是激动,又是讲笑话,又是说趣闻,还忙不迭地为柳晶夹菜。可惜柳晶没有互动,整个晚上都像满腹心事,要不是白雁接话,这饭吃得很冷场。
“她怎么了?”柳晶去洗手间时,简单问白雁。
“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白雁目光灼灼地盯着简单,他怎么对柳晶像个熟稔的哥们儿,看得她很着急。
简单挠挠头,很纳闷,“我没有呀,之前见面都好好的。”
“那一会你送她回去时,你问问她。她都闷了好几天,你多关心关心。我想起我还有事,先走啦,你们俩这次不要再喝醉了。”白雁戏谑地挤挤眼,觉着自己再留下来只会帮倒忙,于是决定闪人。她猜,柳晶一定有话要和简单说的。
简单脸红到耳朵根。柳晶从洗手间回来,见白雁不在,也没问。
两个人坐下来又吃了一会,出来时,发现白雁已经买过单了。
简单今晚有点兴奋,不想太早分开,像有一肚子的话要和柳晶说。柳晶沿着积雪的街道,慢慢地踱着。
“柳晶,我今天听我一个朋友说,我女友去了上海,在一家法资公司找了份工作,好像薪水蛮高,就是工作辛苦。”简单说,很平静。
“她能承受吗?”
简单苦笑地摇头,“不知道,就是承受不了,她也不会告诉我。”
“你可以主动问她。”柳晶情绪很低落,仰起头,轻轻地叹息。
简单呵呵地笑。
“简单,”柳晶停下了脚步,突然转过头来。
简单眨眨眼,“嗯?”
“我男朋友回来找我了,他要和我复合。”
简单的心像被什么重物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整个人都僵着了,“你……怎么回答的?”他结结巴巴地问。
柳晶凄婉地一笑,“我……可能会同意吧,如果我同意,我便会和他一同去深圳。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白雁和康领导一合好,也给我们俩都带来了好运。”
简单呆若木鸡地立着,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脑中一片空白,感觉心很沉、很冷,没了支点。
“我没有好运。”他机械地自语。
“快了,你那么爱她,迟早她会被你感动的。”柳晶幽幽地瞥了他一眼。
“也许吧!我……送你回去。”简单勉强挤出一丝笑,心堵得都不能好好呼吸了。
“不要了,我自己坐车,天气寒冷,你来来去去的,会冻着,我又不是娇气的小女生。”柳晶挥挥手,跑向街道,拦下一辆出租车。
简单怔怔地看着柳晶上车,车远去,消失在寒夜的霓虹灯影中。
许久,他这才捂着了胸口,和女友分手那一晚的疼痛突然又漫了上来,只不过,这次,更痛。
白雁早晨起来,眼皮跳个不停。她用指尖掐了掐,好了一会,当她坐下来吃早饭时,又开始狂跳不已,跳得半个脸腮都有点痉挛。
“眼睛里进了什么东西?”康剑见她眼睛挤个不停,凑过来看。
“不是东西,是眼皮跳。”她把脸仰起来给康剑看。
怪了,康剑一盯过来,它又不跳了。
“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心里有事?”康剑温柔地对着她的眼睛呵了口气,拿起筷子吃饭。
今天是一月六日,一年一度的人大会议今天召开,讨论新一届的领导人选,还要通过各部门财政预算,会议历时三天,他会非常忙碌。
“我睡得挺好,可能是天气不好,气压低?”白雁嘀咕着,狠挤了两下眼。
康剑笑了笑,两三口喝完碗里的粥,起身漱了下口,然后打领带、穿大衣,“你不会是担心我那个城建市长选举吧!”
“我才不操那个心,那是你的事。”
康剑整理好一切,走过来,把白雁拉起来,抱了抱,“虽然我很有自信,但我对结果也不是很在意。对于我来讲,有了你,万事满足。做城建市长也好,做市长助理也好,都是一份工作而已。”
白雁娇嗔地白了他一眼,“不准讲这么没出息的话,我还指望跟着你耀武扬威呢,再说,也不能便宜了陆大公子,他只会吃喝玩乐,要是他做了城建市长,太没天理。”她可是很记仇的人,想当初,陆公子可是不遗余力地想陷康领导于污潭之中。
“这话可不像你说的。不过,我就当你是个鞭策,为了我老婆的宏伟目标,我今天就一定要赢了陆涤飞。”说完,狠狠地吻了下白雁,这才开门下楼。
“领导……”白雁心里面突然涌出一丝留恋,扰得她有点伤感。
“呃?”康剑转过身。
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有任何消息,给我电话!”
康剑深情款款地看了她一眼。
门关上,白雁吁了口气,眼皮拼命地跳个不停,她没胃口吃饭了,草草地喝了杯牛奶,把碗筷收拾好,拿起包,出门上班。
在班车上,她打开手机,看看有没短消息还是未接来电。手机屏幕干干净净,一切都很平静。
白雁叹了口气,班车到站,她下车,向医院走去。一进大门,就看到几辆警车停在院中,她以为是夜里发生了车祸,警察过来处理。这种事在医院是太司空见惯了,她没多瞧,想着手术室昨晚值班的护士们一定忙翻了,不禁加快了脚步。
走廊上站着许多壮实的男人,看上去像工地上的民工,头发乱蓬蓬,粗布衣衫上沾满了灰尘,有的头上还戴着安全帽,一个个脸露惊恐,却又神情激愤,其中还夹杂着几个穿制服的警察。
手术室大门上的红灯亮着,显示正在手术中。
“是车祸还是工地意外事故?”白雁换上护士服,别护士帽时,看到护士长从外面进来,她随口问道。
护士长昨晚恰好值班,疲惫不堪地摇了下头,“是凶杀案!”
白雁一惊,眼瞪得很大。
“商贸中心的工地上的外地民工,向承包商要工资回家过年,要了几次,承包商要么用各种理由推却,要么就避而不见。眼看着没几天就春节了,民工们一着急,昨晚把承包商的办公室给砸了,承包商一火,拿了把刀把冲在前面的一个民工的手给砍下来了,早晨刚送过来,现在正在里面接肢呢!”
“那个承包商是?”白雁的心砰砰直跳,手不自觉地曲起。
“具体的我不清楚,我只听说总承包商就是华兴集团。唉,真是造孽呀!养家糊口的大男人,现在没了一只手,以后怎么办哦?”护士长摇头叹息,“呃,白雁,你脸色咋这么难看?”
“有吗?”白雁摸摸脸,咦,狂跳不已的眼皮正常了。
人大会议是九点开始,八点二十,康剑进了自己办公室,他整理桌上的文件和邮件,等待开会。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下来电号码,拧拧眉。
“康助……”电话一接通,康剑就听到华兴惊慌错乱的声音,心里面“咯噔”了下,“工地上出了点事,我出去避几天,你帮帮忙,尽力帮我压一下,该赔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事情别声张出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康剑镇定地问,立刻就预感到事情不会太小。
“你还没听说吗?那你一会就会听到了。”
“既然出事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能离开?”康剑凛然发问。
华兴叹了一声,“我是不得已离开,不然,要吃官司的。”
康剑脸色突变,握着话筒的手哆嗦了下。
“康助,在你选举的时候出这么大事,我真是对不住了。”说完,华兴就急急地挂上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