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宫中,红绫缭乱!
入眼之处,尽是大喜之色,大红的纱,大红的缦,大红的流苏,还有大红的新郎倌。
喜烛之下,新郞倌一脸不满地绷着脸:“为何朕也要穿成红色?”
“因为,我们成亲了啊?”
某人理所当然地回答,还很幸福地掐了掐某新郎倌的脸,舒服的好感,让她一试再试,最终,某新郎倌终于不耐烦地伸手,将某人的狼爪子强扯了下来。
“朕是天子,应该穿黄的呀?明黄。”
“那你的意思,我也要穿明……黄的?”夸张地拖着长音,某人将那个明字拉得很长,某新新倌又绷了脸:“那怎么行?”
某人奸笑,一脸得意:“那不就结了,世间夫妻都是大喜拜堂,你我即是要做一世夫妻,自也要遵那尘俗之礼,红色多喜庆呐,穿上多帅气啊。”
“真的帅气?”
如叶柳眉,得意的耸动着,某人眉飞色舞道:“必须的呀?”
“看在你说了句实话的份上,朕原谅你了,不过皇后啊,春宵苦短,你是不是应该先上床?”
“现在?”
学着她的口吻,某新郎倌大笑道:“必须的呀?”
声落,某人的身子突然被粗鲁的拉起,双膝跪在软垫里,臀背撞入某男宽厚雄伟的胸膛中。
“你是我的,林林,你是我的,我的宝。”
云庭之外,寒孤雪一身明黄,伟岸的身姿,英武不凡。
四下里,突然起了风,吹得树叶哗啦啦直响,风,似从天上吹来,带着冷月寒星的凉意,一点点吹透衣衫,侵骨扰神。
一人,踏着星月而来,眉目如画,玉树临风,不及近,便止了步,抱拳相向:“臣弟,叩见皇上。”
“你来了?”
望月不惊,他只是淡然,对于寒孤云,他心中,甚多感慨。
“不知皇上深夜召见,有何要事?”淡漠的疏离感,不算多,但却能让人感觉得到,寒孤雪转眸,微一抿唇,问道:“云,你可恨朕?”
闻言,寒孤云微微一怔:“皇上何出此言?”
“若不是朕,这皇位,本该是你的。”
寒孤云不会忘记,从头到尾,他都不曾做过太子,不是寒孤云,也会是寒孤雨,又怎会是他?
无奈的感觉,淡淡而散,他只是谦卑:“皇上言重了,若不是皇上,这皇位也是大哥的,不该是臣弟。”
“真的不怨?”
浅笑声中,寒孤雪缓缓走近,对于这个并非亲生的弟弟,他却用的是真心,只愿他好,方能安然。
略一犹豫,寒孤云终还是轻声道:“其实,有怨过,怪皇上没有对臣弟坦白,只是,有些事,经历过了才懂得珍惜,十年戍边,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个中辛苦,皇上当年那般护着臣弟,若是臣弟还有异心,岂非不是人?”
那一战,万骨成枯,他费尽心机,拼尽全力,却仍是一败涂地,领兵真不是人人都可以的事,将帅之分,如此明显,原来,拼不是的身份背景,而是作战实力。
“云,不必如此谦逊,朕知道你的胸襟,也知道你的抱负,其实,当初会想做太子,一是为权,二是为气,三却是为了让你父皇明白他错得有多离谱。后来,连年征战,朕也累了,也乏了,本道是回京以后,便将太子之位禅让于你,只是,林林却跟朕讲了一个故事,听完后,朕便决定,回京继位,为了天下,为了苍生,也为了我们自己。”
他不是那么伟大的人,说来说去,还是了为了自己,可是,若逆天而行,真的会让她万劫不复,让二人的姻缘难续,那他就算负尽天下,也绝不肯再让一步,是非好坏,自有历史来评说,除了她,他什么也不在乎。
抬眸,寒孤云清亮的双眼中,闪现几丝兴趣:“故事?还有这等神奇的故事?”
“想听么?”
“嗯。”
兄弟二人,默契依旧,虽身份也相差万里,但那种不变的亲情,浓浓郁郁,似乎再难改变。
“你知道媚姬么?”
微一拧眉,想了又想,终释然道:“知道。”
“这个故事,便是从媚姬开始……”
不知过了多久,寒孤雪终于讲完这个故事,除了他与林莫,这是他第一次透露这个秘密,望着寒孤云因震惊而张大的嘴,他轻笑道:“吓到了么?”
“有一点,不过,臣弟是真心为皇上感到高兴,若她还是她,那么,臣弟也安心了。”
世间之事,千奇百怪,可没有哪一桩,能比得上寒孤雪这故事来的精采,啧啧称奇之余,寒孤雪不禁又有些心之神往,他已妃侧双全,可惜,却未曾找到能与其比肩之人,想一想,委实可惜。
“安心?”
牵唇,寒孤云微微一笑:“本以为皇上不会再爱,也再不爱人,这样岂不是太可怕了?”
“呵呵,倒是真的不能再爱了,除了她以外。”
“臣弟羡慕皇上。”
摆了摆手,寒孤雪由衷道:“其实,朕,更羡慕你,江山如枷锁,权力如符咒,都是束缚,只有自由才最可贵,云,你总有一天会懂得。”
“皇上……”
“云,你去花临吧,朕封你为黎王。”
闻言,寒孤云大喜过望,但仍是嘴上推诿:“皇上,这如何使得?”
“江山于朕,本是负累,替朕分担一半吧,除了你,朕,再也信不了谁。”
本是实言,却说得寒孤云心头一暖,他用力抱拳,终是下定决心道:“既然皇上如此说了,臣弟,恭敬不如从命。”
得到肯定满意的回复,寒孤雪轻拍着他的肩膀,温温一笑,那笑容包含了太多深意,唯有他自己看得清。
月,清冷。
光华流水,一地的银波,映照着两个绝世之人,便是连那倾城的月光,似乎也要因人而醉,暗赞,世间诸多美男子,天家之人最难得了。
番外:莫道不相思
夜幕降临,灯接二连三地亮起,晴朗的夜空,像是一条蓝色的地毯。月儿弯弯,如亭亭玉立的少女,立于毯上,透过云层散发出皎洁的柔光,远远望去,像是一盏明灯。
重复着手上的动作,林相思静静地收拾着行装,每一下,都叠得认真又仔细。
“娘亲,娘亲。”
娇娇软软的童音,带着几分微憨,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扑进她的怀中,将头首埋入,不停地呵呵的笑着。
“玉儿,不是睡么?怎地又来起来胡闹?”
西门玉抿了抿嘴,小心翼翼道:“娘亲,爹爹呢?我想爹爹了。”
“爹爹在书房,陪爷爷下棋。”
闻言,西门玉的眉头,几乎全都挤到了一块,诧异道:“为何,爹爹不是最不喜欢下棋了?”
“可是,爷爷喜欢啊。”
试着努力去理解,可终还是泄气地摇了摇头,丧气道:“娘亲,玉儿不懂。”
“玉儿不必懂,玉儿只要记得一件事,以后长大了,要孝顺爹爹,就算不喜欢的事,只要爹爹喜欢,也一定要陪他做,好吗?”认真地教导着唯一的儿子,林相思眉眼含笑,无比温柔。
“为何?”
小小的孩童,什么都会好奇,不懂就会问,虽然问到的结果,也许还是不明白,可还是想要问。
“因为,他是你爹爹。”
“喔。”
最直白的理由,也最为好用,西门玉喔了一声,认真地点着头,只是,脸上的神情,略有些不高兴。
知子莫若母,只看了儿子一眼,她便察觉到不对:“玉儿,怎么了?”
“娘亲,爹爹要娶二娘了么?”
他不喜欢二娘,听说二娘都好凶的,而且,二娘会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到时候,爹爹就不疼他了,所以,她不喜欢二娘,非常不喜欢。
“玉儿,你听谁说的?”
“灶房的王奶奶说的,说爹爹喜欢上一个女人,不喜欢娘了。”
软软的童音,带着几分倔强的执拗,林相思愕然一惊,片刻后,又急急道:“玉儿,不要听那些下人们瞎嚼舌根子,爹爹没有要娶二娘,就算是娶了,玉儿也不必害怕,因为,爹爹爱玉儿,就算是二娘也比不上。”
“真的?”
“真的,所以,你要乖乖听话,否则爹爹就不爱玉儿了。”一边点头,一边给儿子做出保证,可事实上,她却连自己也保证不了。
“玉儿乖乖的,玉儿马上就去睡觉。”
“嗯,真是个好玉儿。”
嘻嘻一笑,小小的身子,又急急的去了,跟着一道过来的奶娘,望住林相思歉意一笑,也急急的追了过去,望着一老一小的身影,林相思微微一笑,那样的笑,竟是连她自己也不懂了。
静立于窗前,不知过了多久,一回头,便是他天人如玉的脸,她浅浅地笑,他亦如此。
“为何还不睡?”
“明早你送老爷回乡,帮你收拾了东西,怕你不知道,想跟你说了才好睡。”
“何须自己动手?那些事情交给下人们便好。”
“我怕他们不知道你的喜欢好,还是自己做比较放心。”
“相思,谢谢你。”
微怔了一下,她终还是轻声道:“不用。”
其实想说,不用这么客气,她们是夫妻,却如此的相敬如冰,她何以承受,只能默默不语。低了头,她转身朝内,安静地铺起了床,待一切就续,他张开双臂,任她为其更衣换衫。
几年如一日,她们是夫妻,却好比主仆,她习惯了如此委屈,他也习惯了她的安静,只是,内心深处,她总有种深深的不安,直到,妹妹死去的消息,传回府中。
那一刻,她曾经庆幸,庆幸情敌最终不在,可是,天长日久,她终还是明白了,假若,她不曾死去,她或者还可以在这个男人的心里,拥有一席之地,只可惜,她死了,也带走了他的心,而她,也将从此之后,只是他挂名的妻。
月,清冷高挂。
四下,一派静谥,锦床之上的两个人,一个朝内,一个朝外,各怀心思,她知他所念,他知她所思,只是,谁也不愿去挑明。
思念那么近,心却那么远,唯有相思无形,久久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