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灰老鼠。
最惹人讨厌的那种,人人喊打。但是屋子里的那个孩子不讨厌我。
他是一个病秧子,整天整天地戴着白头巾,穿着厚厚的衣服卧在床上。
我有时候在屋子外面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他可能快死了。
我和他相识,说起来并不久,就在几个月前。
去年夏天,我在他家里的厨房偷吃的,被仆人发现了。我东躲西藏,还是讨得好一顿打,皮开肉绽,险些一命归西。
就在我蜷缩在花盆边一动不动,觉得自己快死了时,那个孩子出现了,他是偷偷溜出来的。
他看见我居然不觉得恶心害怕,反而怜惜地将我捧起来,用帕子包住放在自己怀里。
他带我着溜出府门的时候,我影影约约地听见后面仆人焦急的叫声:“大少爷,大少爷。”
他头也不回,反而开心地向前连跑带跳地逃走了,仿佛这样作弄别人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他带着我到了家医馆,给大夫多付了点银子。那个老头子才点头愿意救我,然后磨磨唧唧地上药,包扎,可痛死我了。
痛归痛,等我吃饱喝足,第二天一觉醒来时还是觉得神清气爽。
接下来的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住在这个小医馆中,由那个老大夫给我换药包扎。但是他再也没来过了。
等我完全好了以后我就偷偷从医馆中逃了出来。我又溜回了府中。
算起来我这条命也是他救的,尽管我只是一只老鼠帮不了他什么,但是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道一声谢。
我一直躲在他的床下,想着等没人了我再出来看他。
可是白天人太多,床前的脚步声来来往往的,偶尔还有一两声妇人哭泣的声音。
后来我才知道他那天跑出去后受了凉,回去后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夜晚静悄悄地降临,我掐着点从床底下钻出来。这是府里人一同用餐的时辰,不会有人来打扰他。
他看到我的时候很开心,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
烛台烧得噼里啪啦地响,把他的侧影印在安静的纱帐上,他低着头对我说:“你回来啦?我以前就看过你。”
他用手指了指窗外,眼睛里盛满了向往,说:“我身体好的时候就坐树下面的石桌边,我在那里看书,经常看你从厨房里跑出来。”
“跑得很快,你真快活。”
我只能回应他吱吱几声。其实我一点也不快活,每天都要东躲西藏,还得吃别人剩下的。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的脑袋,见我没跑,他笑了,问我:“你饿了没有?”
吱呀一声,门边发出声音,是送餐的仆人进来了。他把仆人支出去,分给我一半糕点,让我和他一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