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宏家里之后还会如何鸡飞狗跳，黄小烨他们已经不得而知了。
他们要做的已经完成了，那就是把主要矛盾交还给当事人。
这个案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对方的真正意图，问题反而容易解决了。
回程的时候，林疏问道：“你不是最在意利益了吗，怎么愿意做这种事？”
黄小烨笑了：“谁说我最在意利益？”
林疏说：“谁都看得出来。”
“这么明显吗？”黄小烨说，“我也不瞒你，彭宏这个案子钱不多，破事却多，我们花下去的人力物力比收益多多了。”
林疏说：“你不想做这个项目了吗？”
黄小烨笃定地说：“做不做无所谓，钱已经打过来了，要解约也要付解约金。”
林疏回头看了她一眼，看他老神在在，说道：“那一定是有新的项目了。”
“美利花的合同搞定了，你之前的几个设计方案都已经在他们的店铺上架了，刚上架就已经有好几个单子了。”
黄小烨兴高采烈地说道。
林疏拿出手机，去看了下美利花上架的商品，每一个方案都按照功能区域划分成单品，从墙面、地板到家具全都包含在内，细节全都可以选择，柜子还可以选择数量和大小，全都明码标价。
最关键的是，单品价格低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整套加起来比起之前亏本接下的杨可琴的案子价格还要低一截。
林疏疑惑道：“这还有利润吗？”
“有。”黄小烨说。
林疏翻来翻去，明白了：“肯定是从成本里挤压出来的利润。”
黄小烨说：“这就不在我们考虑的范围里了。”
林疏明白了：“美利花一直跑量，他们有很多压低成本的渠道，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原材料和施工全都交给别的公司，成品肯定会打折扣。”
黄小烨不知可否地耸耸肩。
林疏说：“我知道，你觉得无所谓，你根本不在意最后的效果，也不在意别人住得舒服不舒服，只要有钱就行了。”
这样的话听多了，黄小烨都烦了，她说：“林疏，你不觉得好笑吗？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从一开始不就知道吗？我可是一个剽窃你作品的人。”
本以为林疏会暴怒，黄小烨甚至停下了车，准备和他大吵一架，没想到林疏却突然说道：“可你不是故意的。”
黄小烨愣了下，回过头看向林疏。
这个小了自己整整十岁的男孩子，此时的表现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他原本像是不食烟火的神态全都不见了，此刻如同一个正在撒谎的小孩，无助的眼神四处瞟着，比女孩都要卷翘的睫毛微微抖动，还有绷紧的唇角，都在告诉黄小烨。
林疏正在极力为自己的立场找借口。
黄小烨一阵见血地戳穿他：“你为什么帮我说话？”
林疏摇摇头，说道：“我没有。”
但是飘忽不定的眼神却出卖了他，一向有着超越年龄成熟的林疏竟然会有这样的表情，令黄小烨大感意外。
黄小烨恍然大悟，说道：“你对我改观了，但这是为什么呢？”
林疏又想起了那个晚上在街上醉酒的女人，她狼狈却又脆弱的样子，他闭上了双眼，听到自己说：“因为我对你多了一份了解。”
黄小烨更感兴趣了：“你真的了解我吗？是朝夕相处让你自以为了解我了，还是你觉得我现在一无所有了只是同情我？”
林疏微微眯眼，光影变化，他的眸色逐渐变深，他说：“你不认为我了解你？”
黄小烨把脸靠近了些。
她的五官精致，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却平添了不少女人味。
她的脖颈修长且迷人，小巧的耳垂上戴着精致的奢侈品耳钉，似有似无的迷人的香水味一直飘来。
林疏下意识地就退后了一些，把距离拉远了一点儿。
黄小烨红唇微启：“我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林疏不自觉又向后仰了一下。
黄小烨忽然大笑起来，伸手捏了一下林疏的脸：“你这个眼神，活像我要吃了你一样，怕什么呀。”
林疏反射性地躲闪了一下，微微侧过脸：“没怕。”
黄小烨收回手，问道：“什么时候毕业？”
“问这个干吗？”
黄小烨重新启动了车子，笑着说：“签约啊，你好像都忘记了，你还没拿到劳动手册，只是一个实习生，签的是没有任何保障的三方合同，你不会连社保都不要我交吧？”
“还有两个月。”林疏说道。
和美利花的合作成功到了让所有人跌破眼镜的程度。
短短两周，淘宝销量破了千。
如果是一件商品销量破千，在如今的网购时代十分正常，但装修案销量过千是什么概念？
不知会让多少装潢公司眼红。
花火公司也迎来了自己开张以来最为忙碌的一段时间。
淘宝订单来自五湖四海，尽管美利花经营多年，在全国各地都有落地的装修队，但这些合作多年的装修队之前只有定制衣帽间的经验，而且往往只需要一两位木工师傅就能搞定了，现在的全屋装修，就需要设计师和团队一起去落实才行。
第一站就是美利华的大本营武汉，美利华在武汉有实体店，在武汉有实景装修的案例，所以武汉的订单也理所当然占了近一半。
听说武汉本土的装修队都快被美利华约完了，一时间价格都被炒了上去，甚至要从附近地区紧急调度。
林疏和冯姜头一次跟着黄小烨出差，冯姜狗腿子惯了，一上来就把黄小烨的rimowa行李箱拖走了，嘴里老板长老板短的，一会儿问黄小烨渴不渴，一会儿问黄小烨饿不饿。
最可怕的是冯姜还特意穿了一身西装，上机前还好一顿自拍。
林疏穿一身休闲装，和冯姜站在一起，看起来都不像同龄人。
黄小烨有些好笑地问冯姜：“又不是头等舱，这也值得拍吗？”
冯姜兴高采烈地说：“这不是让我爸妈开心下嘛，他们老担心我游手好闲，我就装个样子。”
黄小烨点点头：“拍吧拍吧，林疏去给我买杯咖啡……”
她回头一眼看到林疏正带着耳机，像是没听到，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她想起自己之前承诺过绝对不让他做设计师以外的事，立刻说：“得，我自己去买吧。”
冯姜放下手机立刻说：“老板，放着我来，我去我去。”
黄小烨点点头：“一杯美式。”
“好！”冯姜跑出去的时候，还差点撞翻了行李箱，跌跌撞撞地冲出去。
黄小烨暗自想着，是该给自己招一个助理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小郑在做什么。
一大堆文件劈头盖脸向着小郑扔过来。
“我真的不知道Tracy当时为什么选了你做助理，真是一个废物中的废物，让你打印一点文件都能错页，客户到时候怎么看我们公司？”尚佳指着小郑的鼻子骂道。
“对不起对不起，”小郑连番鞠躬，“我早上到公司才知道要打印，时间太赶了没有来得及检查。”
尚佳冷笑：“别的没学会，顶嘴和甩锅倒是全学会了，你犯错还是我的错咯？我要不要给你道个歉？”
“不是……”小郑低着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这几个月，她每天都生活在这样的责骂中，做什么都战战兢兢。
尚佳笑道：“听说你快要结婚了是吧？”
小郑不知道消息为什么传到了尚佳耳朵里，也不敢不承认，只能小声说：“还没最后定下来。”
尚佳双手环胸，奚落道：“有男人养了，所以工作也就不用上心了对吧？”
眼泪再也忍不了了，止不住地一直往下掉：“不是的，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会好好检查，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你知道的吧，因为你前主管的错，我们公司一落千丈，公司打算裁掉一大批人呢，”尚佳看着小郑楚楚可怜的样子，更加厌烦，咄咄逼人道，“嫁人做个全职主妇，相夫教子，好像也是一条不错的路呢。”
小郑哭着说：“我很喜欢公司，我想留在量子设计，我会好好努力的。”
“但是我看你助理这个工作都不能胜任，你说你还能干点什么呢？”尚佳说，“对了，你应该和tracy关系挺好的吧，最近有联络过吗？”
小郑听明白了，尚佳明摆着是在威胁她，如果不说一点尚佳想知道的事，她应该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黄小烨离职以后，尽管客户名单都留在了公司里，但是尚佳接手以后却没能留住几个客户。
尤其是一些一年下几百万订单的大客户，不知为何全都对她玩起了太极。
嘴里说着好的好的，却一单都不肯下。
尚佳心里那叫一个火，真不知道她究竟是用了什么狐媚功夫，为什么她一走，客户全都变成了吝啬鬼。
小郑说：“是打过几个电话，她现在在做整体装修，和美利华在合作。”
“你说的这些都没用，我早就知道了，都是一些不赚钱的东西，”尚佳不耐烦地说道，“一点儿有用的都不知道，看来你和她关系也不怎么样，算了，你去把她之前带客户去的那些餐馆名单列出来给我看看。”
“好。”
小郑抹着眼泪走出会议室，正巧看到了一条消息。
正是黄小烨发来的。
“要不要来我这里工作？”
小郑的眼泪翻涌而出，她总算等到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