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在和衣帽间图纸纠缠不清的时候，装修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黄小烨已经在考虑下一单生意了，虽然舒雯之前说过打算生完孩子以后再考虑装修的事，但大部分原因都是觉得太累了。
黄小烨觉得，如果她将监理的责任一揽子抗在肩上，舒雯大可以在家里高枕无忧。
毕竟多年闺蜜，总像替她想得周全一些。
但一切却似乎与黄小烨想象得有些不同，黄小烨几次三番问舒雯装修的事，她都避而不谈，直接把话题扯开。
黄小烨一向活得通透，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舒雯这么做，但也不去追问了。
前几天业主群里突然有一个叫彭宏的中年男子加了黄小烨，他大致问了一下装修报价也没有多聊，黄小烨也就没有上心，没想到彭宏下午突然就通知黄小烨要签约。
这事来得出人意料，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第二天就是周末，黄小烨约彭宏来公司进行一个面谈，约的是一点，彭宏十二点半就到了。
他45岁，上海人，是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的总经理，也算是小有成就，据舒雯说他家境十分殷实，几个兄弟一起创业开的进出口贸易公司赚了一大笔钱，他又理财得当，之前不限购的时候房子就买了十来套，趁着高位又抛了一半，手握大量现金做起了投资生意。
他开了一辆大众帕萨特来，穿得也十分节俭朴素，一件POLO衫和西装裤，都是最便宜的样式。
成功的中年男士大多爱文玩和表，黄小烨留意了一下，发现他什么都没带，手腕上空无一物，不仅如此，就连公文包都是淘宝货。
这倒挺稀罕的，黄小烨接触到的那些有钱人也有不爱露富的，但无论怎么藏，总有些细节是会露馅的，这位彭先生却实在是低调得很。
周末林疏窝在家里做图，公司只有黄小烨一人。
她给彭宏沏了茶，茶叶在杯底慢慢舒展开来，彭宏看都不看，直接端起来一饮而尽，末了又把喝进去的茶叶梗吐回杯子里。
黄小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茶还有些没泡开，不好意思了，再给您倒一杯吧。”
彭宏实话实说：“行，多倒些吧，今天赶得急了，渴得很。”
黄小烨顿时觉得这倒真是个实在人，也着实不讲究，于是直接给他倒了两大杯，彭宏连连摆手：“够了够了，再喝要上厕所了。”
黄小烨说：“没事，要吃点点心吗？我给你拿。”
彭宏也不推辞：“有糕点饼干吗？”
黄小烨去抽屉里拿了一些曲奇过来，刚要拿盘子，彭宏立刻说：“别麻烦了，装盘还得洗，我直接吃就行。”
“彭总平时也这么爽快啊？”黄小烨笑道，把饼干递给他。
彭宏拆了饼干就吃了一块，咽下去后说：“我一向不喜欢玩那些虚头八脑的，做生意的时候也是喜欢丑话说前面，有什么你对我直说就行。”
黄小烨说：“我也最喜欢你这样痛快的生意人了，那您这边有装修的想法了吗？”
“我就给你交个底吧，你也心里有数，”彭宏说，“我这房子买给我爷老头的，不用装修得多好，凑合能用就行，实惠省心，钱我一分不跟你还价，只要不要给我出什么漏水开裂的事就行了。”
黄小烨说：“听起来好像不难。”
彭宏说：“我话还没说完，我跟你签了协议以后，老头那边全都你来搞定，我先给你打一针预防针，他难弄得很，烦死人了，你不要让他来寻我吼斯就行。”
“寻吼斯”是上海话里找麻烦的意思，怎么看都不像是儿子与父亲之间应该用的词汇。
黄小烨婉转地问道：“老爷子脾气不太好吗？”
彭宏冷哼一声，说道：“他？呵，荡吃公子一个，吃喝嫖赌统统在行，我三岁的时候他就在外面搞女人，搞大了野女人的肚子就逼我妈和他离婚，后来他又结了两次婚，又离了两次婚，现在那些女人孩子都不抛弃他，知道我有点小钱就跑回来找我养他。”
黄小烨有些意外：“你倒也愿意接纳他？”
彭宏说：“我又不是刚度，当然不肯，但是他这种老流氓，天天去烦我老婆孩子，那还能怎么办，我只能买套远一点的房子让他住，最好永远不要找我。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应该懂了吧？”
黄小烨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我肯定帮你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那就交给你了，他很难搞的，你不要顺着他，”彭宏看了看时间，说道，“现在签约来得及吗？”
黄小烨愣了一下：“设计图也不看了？”
“不看了，又不是我住，我先签约，图纸你和他对接，”彭宏看了看时间，似乎是时间紧急，急忙说道，“十分钟，能签吗？我回去就给你打款。”
客户那么爽快，黄小烨自然不会放过，立刻说：“马上好马上好。”
林疏在工作室里忙得七荤八素，毕设迫在眉睫，衣帽间的设计图只进行到一半，已经连着熬了两个晚上，走路都感觉在飘。
他走到客厅里，就见冯姜在沙发上呼噜打得震天响。
林疏拿起枕头砸了冯姜一下，后者浑身一个激灵坐起身，懵道：“谁打我？”
“啧，”林疏从冰箱里拿了一罐能量饮料，打开后啜饮了一大口，说道，“你要睡回家睡，别赖在我这里。”
冯姜晃晃脑袋，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委屈巴巴地说：“我回不了家啊，薛大小姐堵着我要我交出你工作室的地址，你又说如果我再敢说出来就和我绝交，我为了保守秘密就只能呆在你这里了。”
林疏觉得好气又好笑，说道：“要不是你每次都大嘴巴，她怎么会老缠着你，这还能怪到我身上？”
冯姜突然爬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说真的，林疏啊，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来着。”
林疏斜眼看他：“什么？”
冯姜说：“讲真的，薛大小姐挺不错的，白富美，身材也好，你为什么不要她啊？要是我的话，大概都见家长了。”
说“身材”二字的时候还故意比了一个曲线，小眼神眨了又眨。
林疏皱眉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
冯姜不服气了：“我怎么了，我哪里不好啊？我对女人可是很不错的，上次酒吧里遇到的那个月月对我可是赞不绝口，还有之前的几个可都特别喜欢我。”
林疏笑了：“那你怎么就不肯从里面找一个女朋友呢？”
冯姜摇摇头，一脸痞气地说道：“我不配呗。”
林疏说：“你要是不想回家，就给我看看衣帽间的设计图，帮我想想怎么才能节约空间。”
“你可饶了我吧，我昨天帮你想了一天都没想出来怎么再让那个衣帽间缩小了，这都已经是很成熟的方案了，”冯姜捂住头说，“要我说，你那个女老板真凶悍，这哪是人干的活？”
“别这么说。”林疏刚说着，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他拿起来一看，是黄小烨的，让他再出一份装修设计图。
林疏决定收回刚才的话。
“果然不是人干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