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首都国际机场,顾石祥走下飞机旋梯,踏上了这块他刚出生一个月就离开了的土地。顾石祥的父亲就是在新中国成立之前被特务杀害在家中的顾继唐旅长。顾石祥被特务绑架离开北京去台湾的时候还是个刚满月的婴儿,现在再回到出生地的他已是两鬓斑白的老人了。
由于特务亲眼目睹了顾继唐把藏有宝藏秘密的小册子给烧了——当然那是假的,所以被绑架到台湾的顾继唐的一家三口就失去了利用价值。毛人凤的手下看在他们孤儿寡母的份上,也就没有再难为他们,当然他母亲和他奶奶仍然是被监控的对象。随着时间的推移,******反攻大陆的美梦彻底破灭之后,他们一家人才真正获得了自由,那个时候顾石祥的奶奶早已去世很久了。
以往的这些顾石祥当然不记得。在顾石祥成人之后,他从他母亲的口里知道的只有:他的父亲叫顾继唐,是国民党的一个旅长。他们一家三口是被绑架到台湾来的。至于国民党特务为何要绑架他们一家?他问了,可是他母亲没有和他说实话,说她也不清楚。要不是后来他父亲的警卫员张青岭去了一次台湾,他可能一直会被蒙在鼓里,也就不会有这次突然的大陆之行了。他是临时参加了一个来大陆的旅行团才来的北京,不过他的这一次回来可不是为旅游,而是为了揭开七百年前他的祖先遗留下的一个秘密。
下了飞机的顾石祥在机场没有做任何的停留,他和旅行团的领队打了招呼后,就快步走出航站楼,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
“您要去哪里?”出租车司机的普通话里夹杂着一种浓浓的东北口音。
“你知道在北京市有一座郭守敬纪念馆吗?”
“郭守敬纪念馆?我可没听说过。”
“汇通祠你知道吗?”
“哦!汇通祠,这我知道,就在什刹海西海西北的小岛上,请问您是要去那里吗?”
“如果我去那儿做两个小时的停留,今天还能不能赶到邢台?”
“是河北省的邢台市?”
“对。”
司机看了下他的手机说:“我估计够呛!你肯定也听说了,北京不仅是中国的首都,它也被称作‘首堵’啊!”
“那我还是先去邢台市吧!你知道哪儿有去邢台市的汽车?把我送到那儿就行。”
“丰台区有个新发地长途客运站,那儿就有开往邢台或者石家庄的长途客车。您要是同意我直接把您送到那里,不过我们得穿过小半个北京市。”
“好,就听你的。”
出租车驶出了飞机场,汇入了像是一条巨龙一样的车流中。透过车窗玻璃,顾石祥望着北京市雾霾空气中崭新的楼房和街道,他的思绪不禁飘向了过往。
1949年,国民党政权在国共内战中败北,退居台湾。从此两岸开始了长达30年的军事对峙,两岸的通商、通邮、通航与人员交流全部中断。1978年,大陆的中国共产党召开十一届三中全会,揭开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序幕,大陆对台政策也开始出现重大调整。在1979年的元旦,全国人大常委会发表了《告台湾同胞书》,提出希望双方尽快实现通航、通邮,以利双方同胞直接接触。这是祖国大陆最初提出两岸之间进行经济交流与通邮、通航的主张。之后经过两岸热爱和平的中国人的共同努力,于2001年1月1日,海峡两岸终于实现了三通,也就是实现两岸小规模的通商、通航和通邮,也叫“小三通”。
海峡两岸实现了“小三通”以后,顾石祥的母亲给了顾石祥他们北京老家的地址,要顾石祥按照那个地址写一封信,希望能够得知他父亲的消息。顾石祥按照他母亲的要求写了那封信,在信的末尾他留下了他们家现住的地址。
那封信发出去半年后的一天,顾石祥家迎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就是他父亲当年的警卫员张青岭叔叔。顾石祥记得上了年纪的张叔叔见到他和他母亲一个劲儿地哭,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一句话:“原来你们都还活着,原来你们都还活着……”
张叔叔和他母亲聊了一夜——顾石祥不知道两位老人聊了些什么,第二天就返回了大陆。张叔叔走后,顾石祥的母亲告诉他说,张叔叔偷渡过来只是为了送还他父亲的骨灰。他父亲顾继唐已经去世了,至于他的父亲是怎么去世的,他母亲没有说,顾石祥也没有问。那时他早已是个成年人了,他知道母亲不告诉他一定是有道理的。
在张青岭叔叔回到大陆后的第三年,顾石祥的母亲走到了她生命的尽头。在他母亲快要离世之前,终于告诉了顾石祥他父亲是怎样去世的,不过顾石祥没有想到的是他父亲的死牵涉到他们家族的一个天大的秘密。
顾石祥记得,当时他的母亲挣扎着病重的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拉住了在床前掉眼泪的顾石祥的手说:“妈妈告诉你一个秘密,是关于你们郭家祖先的一个秘密。”
“郭家祖先,我不是姓顾吗?”
“原本是姓郭的,后来为了保守一个秘密才改的姓。”
“保守一个秘密?”
“对,你知道我国元朝有位伟大的天文学家叫郭守敬的,对不?”研究了二十几年天文学的顾石祥当然知道,在他办公室的书柜里就有郭守敬留下的所有著作。他点点头,可是他猜不出他母亲在弥留之际为何要提到这个人。难道——
“你爸爸就是元朝科学家郭守敬的嫡系子孙,你爸爸是第二十七代后裔,你是第二十八代。”
“我和我爸爸竟然是郭守敬的嫡系子孙?”顾石祥不相信地问。
“对,确实是这样,我知道你一下子很难接受,不过你会接受的。你还记得三年前来我们家的那个张叔叔吧?”
顾石祥点点头,他当然记得,那个张叔叔之后每年都会给他们家邮寄一大堆北京特产。
“当年,你张叔叔来的时候,不仅带来了你爸爸的骨灰,而且还带来郭守敬遗留下来的两件东西,一幅地图和一块正方形木板。”顾妈妈用手指着房间的一个角落说。“你张叔叔送来的时候,我没有达你知道,就把它埋在那个墙角的下面了。妈妈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那两件东西有危险。”
“有危险?有什么危险?”
“当年的蒙古人——就是元朝的统治者曾经劫掠了大批的金银珠宝,是很大的一批。然后蒙古人让你的祖先郭守敬把那批宝藏给埋了,埋藏的地点就隐藏在郭守敬留下的那两件东西里。你爸爸的死和我们一家三口被绑架到台湾全是因为那两件东西。”
老人说到这里虚弱地咳嗽了起来,这让处于惊讶状态的顾石祥回过了神,他用手轻抚着母亲的背,喂了母亲一口水后,老人这才止住了咳嗽。“在妈妈去世之后,希望你也不要动心思去寻找那批宝藏,一是妈妈怕你受到伤害;二是你奶奶说你的祖先郭守敬留下的东西其实是三件,可是其中的一块木制的板子在你爷爷那一辈给弄丢了,找不到丢失的那块木板,宝藏也就找不到。”
“给弄丢了?”
“对。”接着,他母亲给他讲了另一块木板丢失的故事。
顾石祥的母亲去世之后,顾石祥从他母亲指的那个角落里挖出了一个包裹。和他母亲说的一样,包裹里面确实有两件东西:一件是一个装有一幅《四海测验图》的木盒子;另一件也是个木头盒子,它的里面是一块正方形木板,顾石祥认出了那块正方形木板叫做正方案。
这两件东西就是张青岭从顾继唐书房的砖地下挖出来的,尽管顾继唐在死之前没来得及说那是什么,但张青岭知道这两样东西很重要,于是他不远万里偷渡到台湾送到了顾家。
顾石祥是个天文爱好者,碰巧他的祖先也是一个伟大的天文学家,这和顾石祥的研究不谋而合。之前,研究天文学的顾石祥早已多次拜读过郭守敬的大部分著作,对自己的这个祖先做出的成绩是很熟悉的,只是那个时候没有想到这个伟大的科学家是他的真正祖先。很自然的,顾石祥就开始研究他的祖先留下的这两件宝贝来了——在他母亲的嘴里是两件带有晦气的东西,而在他的眼里可是两件宝贝。
当然,顾石祥可不是对传说中的那批宝藏感兴趣,他是答应了他母亲的要求,不要去寻找宝藏的。他的研究仅仅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专业天文学感兴趣而已。
经过几年的研究,顾石祥能够确定两件事:一是这两件宝贝真的是自己的祖先郭守敬留下的,这个他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弄清楚了;二是正如他的母亲所说,确实有一块正方案丢失了,要找到那批宝藏必须得找到丢失的那块正方案。不过他并没有解开所有的秘密。
随着顾石祥对整件事情的了解,找到那批宝藏的念头在他心里就越来越强烈了。不是他贪财,而是他认为那批宝藏是属于全中国人民的。当年的国民党在离开大陆的时候,不仅搜刮走了大陆的所有有价值的东西,还让那批宝藏埋在了地下,这对大陆太不公平了。
去大陆找到那块丢失了的正方案,再找个相关专业的学者,说不定就能解开这个秘密。可是每次郭石祥提出去大陆,都遭到了他唯一的宝贝女儿顾碧彤的强烈反对:“啧……没有想到我亲爱的爸爸原来是这么贪财的一个人。”顾碧彤撅着嘴说。
“你知道的,你爸爸可不是那样的人。”
“那您还要去?”
“你知道吗?当年国民党逃离大陆的时候是把大陆的金银珠宝搜刮了个尽。如果没有当初那些金银珠宝台湾能有今天,我们能有今天这么好的生活。找到那批宝藏我是要还给大陆的,我总觉得我们台湾欠了大陆人民很多。”
“我不是不想让您过去,我是怕您有危险。电影里面凡是寻找什么宝藏的人最后都没有好结果,我可不想失去我唯一的亲人。”
“不会的,现在的大陆可安全了。再说了只要找到了丢失的那块正方案,我就会把你爷爷留下的那两件宝贝都交给大陆政府,让大陆人找去,反正我也没有参透所有的秘密。我想中国政府最后会安全地把我送回来的。”
“我知道您不贪财,可是能找到那块木头吗?您就别痴心妄想了,我看这比没有希望还没有希望。”
就这样在顾碧彤的一再阻挠下,顾石祥一直没有成行。可昨天他从网上看到的一则将要发生的千年一遇的天文现象让他想起了《元史》中也有着同样的记载,这也使得他解开了一个大大的谜题。同时他也意识到,如果他的猜想是对的话,这种千年一遇天文现象的出现就是找到那批宝藏的时候,不然又不知是几代人之后的事情了,或者那批宝藏永远埋在内蒙古大草原也说不定。
看了那则新闻后,顾石祥清楚地知道,如果这次他不去大陆走一遭,今后他会后悔的。下定了决心的顾石祥没达去美国出差的女儿知道就临时加入了一个旅行团,登上了飞往北京的飞机,顾石祥希望他的这趟行程足够幸运,能了结他的先辈们在700年来一直没有完成的使命。
在三环路的入口处,出租车被堵在那里。一直专心开车的司机回转了身问:“听您的口音像是个台湾人?”
司机的话打断了顾石祥的回忆,他笑笑说:“准确地说是在台湾长大的中国人。”
听到顾石祥这样说,司机开心地笑了,“您这个中国人可是第一次来北京吧?”
“嗯——是,但也不算是。”顾石祥看着外面的高架桥怅然地回答道,“北京是我的出生地,可这是我离开后第一次回来。”
“北京还是您的出生地,那您在北京一定有亲人了?”
“嗯——有。”司机的话让顾石祥猛然醒悟过来,他在北京也是有亲人的。只不过他的这次行程对他来说太突然,所以他把这事给忘了。
“没有也没关系,大陆人其实都是你们台湾人的亲人。”
“是,是……真的有。”顾石祥肯定地说。
尽管顾石祥从没有把张叔叔当亲人,可是张叔叔却把他当作了亲人,这个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
张叔叔和他们家取得联系之后,每年过年的时候顾石祥都会收到远在北京的张叔叔邮寄到台北的礼品:月盛斋的酱牛肉、全聚德的烤鸭、奥运福娃等等,凡是能够邮寄的北京和内地的土特产张叔叔全部邮寄到了台湾的顾石祥手里。
顾石祥不明白的是他父亲的一个警卫员为何对他们家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当然他知道这份感情是由于他父亲的关系。之前顾石祥对自己的父亲顾继唐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可自从张叔叔去了他们台北的家之后,他就感觉到了他父亲的存在。他父亲的存在不仅遗留到了张叔叔的身上,还遗留到了他的儿子张忠诚的身上。张叔叔在前年去世了,但这份邮寄工作和交流活动并没有中断,而是由张叔叔的儿子张忠诚接替了下来。
由于昨天来大陆来的比较着急,顾石祥竟然把这事给忘了。他还想着在他的女儿顾碧彤回台湾之前赶回去呢!
不管多么着急,我都是应该去张叔叔的坟上拜祭拜祭的。想到这里顾石祥掏出了电话,拨通了张忠诚的电话。
“顾叔叔您是不来大陆了?”电话刚接通就传来张忠诚热情的声音,这位顾石祥从未见过面的侄儿对他的热情一点都不比他父亲差。
“你怎么知道?”
“过年的时候您不是说过吗!来了北京会给我打电话的。”每年过年的时候,张忠诚都会给顾石祥打个电话拜年,拜年的同时张忠诚总是忘不了邀请顾石祥和他的女儿到北京来走一走,顾石祥当时说要是去北京一定给他打电话。
“哦!是,我现在就在北京。你在哪里?是不是在外地做测量工作?”
“是,我现在在内蒙古大草原,不过后天就会回去了。您现在在哪里?您去我们家吧!我的三个姐姐都在北京,我现在就通知她们,让她们接您去。”
“哦!不用了。我马上要去河北省的邢台市,有点私事。”
“是这样啊!那您什么时候返回北京?”
“估计也得后天吧,到时我再给你电话。”
“是这样啊!那我等着您的电话,您一定要来我家里看看啊,我的姐姐们都想见到您。”
“好,一定。”
“就您一个人来的吗?”
“哦!对,就我一个人。小彤出差去美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