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柳莺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
上午外出去办事,结果比预想中顺利,中午前后就没事了。以往,她总是匆匆赶回单位。但是今天,没来由地心情不好,看到外面阳光灿烂,她很想随意走走,但是又不知道往哪里去。
最近两年,不仅家庭生活不舒心,工作上也遇到了麻烦。
自己的单位虽然算是国企,但是一番改制下来,反而连私企都不如了。公司如战场,每天都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稍不留神,就落入别人的陷阱。柳莺很不喜欢这种局面。期间,也曾动过离职的念头,可去跟人家见面一谈,又都不大理想。
更令她恼火的是丈夫的态度。每次谈到换工作的话题,孙树堂都劝她冷静。说来说去,其实就是反对。她能理解丈夫的态度。自己目前工作确实还算稳定,如果不辞职,或许是个可以养老的地方。
丈夫就是希望自己安于现状吧。
有一次他对柳莺说,“你现在还年轻,心情躁动可以理解。不过坚持几年就好了。过了一定年龄,心态自然就平和了。”
这是什么话。
等自己熬到老太婆,心态当然就平和了。可这真心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走累了,路边是咖啡馆。门前空地上摆了七八张桌子,架着遮阳伞。
柳莺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要来一杯冰咖啡,随手从包里掏出一本吉本芭娜娜的书看起来。
但是,脑子里还是很混乱。与顾海滨的罗曼史,在很短时间内就走入了死胡同,这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
曾经有段时间,柳莺天真地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种最佳生活状态:家中是处处呵护自己的老公,精神生活上有类似史磊那样的聪明男人扮演知己,而身体需求,则交给顾海滨。
但是,现在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想错了,错估的对象是顾海滨。
按理,顾海滨年轻、健壮、有主见、社会经验丰富,跟他在一起最不缺的或许就是安全感了。但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跟他在一起,柳莺感觉最缺的就是安全感。你永远无法预料此人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来。
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更佐证了柳莺的直觉。开车斗气有时难免,但是发展到能跟踪对方那么长时间,进而采取破坏性行动,就不免让人害怕。
跟史磊在一起就不会这样。
想到史磊,柳莺不由地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你在忙吗?”
任何时间找他都不用去考虑方便不方便之类的问题,这样的交往才轻松。
不到1分钟,史磊电话打来,“我没事。你在哪里?”
柳莺看看四周,“在时代广场边上的意式咖啡馆。”
“不远,等我,15分钟到。”史磊挂掉电话。
果然,10来分钟后,史磊从出租车上下来。
“打车还是快,省得找地方停车了。”他笑着说。
虽然35岁了,但史磊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身材消瘦,戴着一副无边金丝眼镜,显得精神干练。
“一杯摩卡。”他对服务员大声说着,然后坐在柳莺对面,“怎么不用上班?”
“今天出来办事,不想回去。天气真好,晒晒太阳,补补钙。”柳莺喝了一口冰咖啡。
突然找史磊,貌似临时起意,其实也酝酿了一段时间。早在年初,史磊就曾经试探过她有没有兴趣转行。具体讲,就是他们杂志社今年可能要在深圳设立办事处,而人员选拔的事情恰好落在他头上。他觉得柳莺能胜任。
柳莺当时拒绝了。
从内心讲,她倒真想离开这座城市一段时间,换换环境,或许对自己和家庭都是好事。不过她也知道,史磊醉翁之意不在酒,当然不是看上了自己的工作能力——况且,工作能力这种事情,自己心里都没谱。
如果接受这份工作,就等于默认接受一份新的感情。这一点,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归根结底,她已经不信任男人了。
不过,她又想很想知道,史磊是不是值得她信任——哪怕是一部分。
“你最近工作还好吗?”柳莺问。
“还可以吧,老样子。不过现在纸媒日子都不好过。”史磊坦率地说。
短暂的停顿。
他俩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街道。那里人来人往,每个人仿佛都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看你好像有心事?”史磊喝着摩卡,歪头看着她。
柳莺心中一动。她突然想到要说什么了。
“是,最近有点麻烦事。”她微微皱着眉头,但又恰到好处,以免幅度太大显出眼角的细纹来。
“说来听听。”史磊盯着她。
“我爸妈那里老房子装修,需要我给筹点钱。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家老孙那点收入……”
“需要多少?”史磊干脆地问,“如果不是太多,我自己有些钱随时可以用。”
嗯,这就够了。柳莺心里暗自琢磨。虽然庸俗了点,但考验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还是看他愿不愿意为你花钱。刚才,如果史磊稍微犹豫一下,柳莺也会给他扣分。现在,至少在这点上,他可以得高分。
“这事你别管,我自己想办法。”柳莺说,“年初你提过深圳办事处,怎么样了?”
话题转移得如此快,史磊有些反应不过来,“确定要开,预计在10月。你知道,我们的新财年从10月开始。不过……”
他停顿一下,“你有什么新想法?”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柳莺曾经给过他一个否定的答复。
“从现在开始,我要重新认真考虑这件事情。”柳莺语气很坚定。
“真的?”史磊眼睛亮了起来,一瞬间,他仿佛看到自己已经坐上了飞往深圳的航班。
在那个北回归线以南的温暖而遥远的城市,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浪漫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