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莺当然还没睡,手里拿着一本萨冈的小说。
丈夫孙树堂坐在客厅里已经看了两个小时的电视。柳莺简直不能理解,一个成熟男人怎么可能迷恋电视到这种程度,而自己还曾经甘愿为这个男人抛弃所有。
当然,对丈夫的不满并不仅仅是因为电视,或者说跟电视完全没有关系。结婚刚刚三四年,丈夫对自己的需求就明显下降。开始,柳莺还以为他在外面有了外遇,但是一番调查后根本没有发现可疑对象。
原因只能是一个:他在迅速衰老下去。
但是自己的欲望却一天天强烈起来。
不过,性的问题倒不是最大的问题,柳莺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会让生理因素压倒正常思维的女人。
主要的焦虑,还是来自幻灭感。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很愿意把老公介绍给自己那些闺密。闺密分两类,一类是没及时嫁出去的,一类是及时嫁给了同龄人的。在这些人眼里,柳莺的婚姻简直是个传奇,有无穷的话题可供交流。那时的孙树堂正处于人生巅峰状态,这桩婚事吸引的大多是羡慕的眼光。
可是现在……
从两年前开始,柳莺发现自己身边突然出现了几个心怀鬼胎的男人。当然,严格意义上讲他们都不是坏人,恰恰相反,每个人都是事业小有所成的成功人士。这些人为什么在近两年出现而不是很早就出现,柳莺自己也挺纳闷。
最后,她的解释是:自己现在正步入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是这种魅力吸引了男人的关注。
可是,花开就有花谢……
在与异性交往中,柳莺尺度把握得很好。允许暧昧、调情,但从不逾矩。其中,交往最多的是一个叫史磊的人,30多岁,杂志社主编,是个才子,长得也挺帅,已婚,没有小孩。
他在若即若离地追求自己,这个柳莺心里很清楚。但是,她并不想跟他上床——至少现在不想。从内心深处讲,柳莺不是很在乎背叛孙树堂,但是她很在乎背叛自己的感情。那样做的话,不就等于是对自己无保留付出的青春岁月的一种讽刺么?
但是,有些事情发生得很意外。比如,遇到那个男人,就是一次偶然。
三个月前,刚刚过完春节,大部分人还没上班。柳莺一大早打算去城东边那家大型会员商店给父亲买两瓶好酒。可是走到自己那辆红色的马自达6旁边,却发现左前侧的轮胎瘪了。
自己的车停在小区门口,因为没有车位,只能斜插在门边的一点空隙中,多少挡住了行人正常通过。
那天,孙树堂正好值班。
她站在寒风中考虑了片刻,决定自己动手换轮胎。
打开后备箱,翻来翻去,才找到那套从没用过的工具。
正当她手中拿着千斤顶却不知如何使用的时候,那个男人出现了。
“轮胎没气了?”嗓音低沉,颇具磁性。
他看上去三十来岁,相貌平常——但是柳莺总觉得对方脸上某处很特别,当时却没搞清楚。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才明白,是他的眼睛,像深不可测的水井,你永远猜不透下面藏着什么。身材中等,但是很矫健,看来,他不仅在进行有规律地锻炼,甚至还可能比较注意节制饮食。
他更换轮胎的速度令柳莺惊讶,不到10分钟就结束了工作。
“你在4S店工作啊?”柳莺实在忍不住,问。
“差不多,我是轮胎公司的工程师。”
于是,她就认识了这个名叫顾海滨的人,并了解到此人就住在隔壁小区,单身。
后来的事情有些老套。4月份孙树堂出差了一星期,柳莺某天在外面跟顾海滨吃完晚饭又去看电影,然后莫名其妙就一起去了酒店。
事后,柳莺反省了一番,但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愧疚感。对孙树堂的感情,依然还是能用爱来定义。至于身体的事情嘛,也不由自己啊。
“还没睡?”孙树堂终于进卧室了。
柳莺放下手中的书,“就睡。你看完了?”
“嗯,没意思。”
没意思还看这么久?柳莺心中更郁闷了。
趁孙树堂去卫生间洗漱之际,柳莺看了顾海滨回复的短信,“没事,刚散步回来,打算睡觉。”
“突然有些想你。晚安。”
回复完毕,柳莺随手删除了纪录。
10分钟后,孙树堂几乎是赤条条地从卫生间走出来。现在,他越来越不在意自己在家的形象了。没有擦干的头发贴在头顶,显得头发更加稀少。肥胖的肚子不仅凸了出来,甚至还有些下垂。皮肤上有些地方斑斑点点,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身穿吊带真丝睡衣的柳莺靠在床上发呆,看到丈夫这副模样,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随即侧身关掉身边台灯。她真的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