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餐馆出来，武钢并未回单位，他需要让思维放松一下。
去哪里呢？他站在街头思索起来。最终决定去洗脚房按摩一下。
这些场所，武钢把它们分为三类，一类正规经营；一类半色情混合经营；一类纯色情经营。他一般去第一类。倒不是别的，而是因为后两类场所的环境一个比一个差，那些女人的卫生条件也令人担心。
女人哪里都有，何必非要去那种地方呢？
舒适地躺在沙发上，武钢拿起手边饮料喝了一口。替自己按摩脚掌的小姑娘看上去二十出头，清秀白净，以前没有见过。
按摩手法还可以。不过武钢此刻没心情说话，只想静静思考一下。
刚才跟孙树堂的一番话，本是随口说出，但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话很有道理。在平时破案过程中，这种有点深度的思考反而不多。
原因在于工作本身。他其实有些羡慕孙树堂，交警比刑警舒服多了。随着城市机动车快速增长，围绕车辆管理已经形成了庞大的管理与服务链，隐含在其中的，当然是巨大的收益。说白了，交通管理单位有钱。有钱当然不是坏事，每个服务于其中的人，个人收益自然都会水涨船高。
不过，交警也分好几类。路面第一线的最惨。风里雨里，还有令人发指的空气污染。从这个角度来说，孙树堂混得也不好。
按摩之际，似乎有两股热流从足底缓缓升起。
可是再不好，武钢也觉得比刑警工作强。且不提收益问题，从工作性质来看，刑警整天面对的都是社会最黑暗的一面。许多人喜欢看都市报的社会新闻，因为里面有各种刺激性新闻，从家长里短到凶杀色情。不过，看报的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的是别处的人和物。但刑警每天不仅要面对这些事情，还得去深究和挖掘。这些事情如果全部展示在普通人眼前，那么大众眼里本来还算平静与温情的社会恐怕只能代之以残酷与无情来定义了。
所以，在破案中，他尽量少去思考案件背后的东西。事实清楚的案件当然不用多说，直接处理就好。事实不清楚的案件先放一放，没准什么时候就有新线索出现，令整个事件瞬间清楚起来。
当然，有些案件放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商业中心高空抛洒腐蚀液体的案件就属此类。武钢心中其实已经结案了。
武钢并非不想破案。可经验告诉他，这个案件的实施者不是那些常见的被生活压得喘不上气的底层人群，或是满腹委屈无可发泄，最终要报复社会的人——这样的人大多会采取更直接和激烈的对抗行为，特征是身体力行，把他们自己也置于同样危险的境地，比如当众劫持人质之类的事件。
不，这家伙不是。在犯案过程中，他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演员位置，而是把自己置于导演的位置，或者，简直是把自己安放在观众席上了。武钢推测，在自己带人徒劳地勘察现场之际，犯罪分子就站在围观人群中——嗯，这点完全可以肯定。
此人甚至可能对社会没什么太大不满，只是内心最深处的阴暗物质积累太多，需要有个出口导泻一下。至于导泻的途径，无论是高空抛洒硫酸，还是偷偷剪断小区电线，抑或是扎破人家车胎的举动，都属同一范畴。
如果这个推测正确，这显然不是一起孤立案件。指望从这个案件着手抓到罪犯，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假如有耐心的话，类似的线索一定会重复出现。甚至线索已经出现了，只是自己还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收集、整理、归纳、总结。
当几类看似没有关联的大小线索摆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家伙的面貌就会清楚起来。
但是自己现在太累了，手头还积压了几个同样奇奇怪怪的案件等着去调查。
在商业中心抛洒硫酸这个案件上，武钢决定还是等新的线索出现再说。
足底按摩完毕，武钢让小姑娘出去跟老板打个招呼，“就说我睡会儿，别打扰。”之后，真的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