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觉得,孙哥最近状态不大好。”刘副队长看着对面的小王说。
“您指哪方面?”小王不解地问。
“总走神。”刘副队长说,“昨天例会,我看他又发呆。会后,李队长还问我,老孙是不是身体不好。”
“我看没事。”小王轻松地说,“他最近在查以前的几起事故,说是什么地方有些问题。具体我也没细问。”
“哦。”刘副队长应了一声,进而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孙哥都过了55岁了,我觉得再让他跑一线、出外勤,身体顶不住。”
小王心中一动,不知队里是什么意思?
眼下交警队一线人员普遍年轻,大约都在30以下。30至40岁的,基本是中层骨干。像老孙这个年龄的,如果没有早早升上去,现在确实有些尴尬。
本来,老孙当年还挺有前途,虽不是什么大前途,可稳稳当当混个队长或者去总队当个科室主任还是没问题的。
可惜,栽到女人身上了。
十年前的事,小王只是耳闻。据说当时组织上正在考察干部,老孙虽然年龄略大,还勉强可以划到年富力强范畴内,更重要的是,资格够老。要是再赶不上这轮提拔的末班车,今后也没戏了。恰在此时,有人第三者插足老孙的婚姻。那女人比老孙小很多,听说还挺漂亮。
但是老孙的前妻很剽悍,来单位闹过几次。最后,甚至交警总队办公室主任带着工会主席亲自过来调解了好几次。从那以后,支队的同事都在背后戏称老孙的离婚是典型的“中国式离婚”。
这么闹,升职还有戏吗?
老孙这样一个看似稳重到家的人竟能作出这种类似“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举动,小王想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
“那,孙哥要调走,我这边……”小王问。
“哦,不急,我跟李队长商量一下再说。”刘副队长答道,“队里目前还没有特别合适的内勤岗位,不过可能很快就有了。”
交通秩序管理科那边有闲职了?小王心里琢磨着。
刘副队长离开不久,孙树堂从外面走进来。天热,蓝色警用衬衣穿着有点紧,裹着突出的肚子。
“认识卖轮胎的人吗?”他问小王。
“谈不上熟,怎么了,你家车要换胎?”小王抬头看着他。
孙树堂把手中的帽子丢在桌上,开始用纸巾擦头上的汗。
“不是,我想多了解一下轮胎的情况。”
“哈,孙哥还这么好学。了解那玩意干嘛?”
“最近几起事故,都是跟轮胎爆胎有关,我觉得有点太巧了。轮胎咱都懂一些,但是这几起爆胎事故,有点超出正常的知识范围了。”
小王纳闷地看着孙树堂,“什么意思?”
“回头给你细说。这是什么?”他拿起桌上一张纸,问小王。
“夜查通知。”小王叹了口气,“刚刘队拿来的。这个月,每周都要有两晚上夜查,酒驾和大货车。”
大家内心都很不喜欢夜查这项工作。占用自己晚上时间不说,更重要的是还有一定危险。由于现在处罚力度加大,偶尔会有铤而走险冲闯关卡的车辆,一不留神就会给检查人员造成伤害。所以现在的夜查,一般都是让正式编制外的协警冲在前面。即使这样,大家还是想尽办法躲开这差事。
此刻,外面天又阴了起来。夜查从下周开始排班,至少今晚能按时下班。妻子今天想在外面吃饭,于是定了离家不远商业中心的淮扬菜馆。虽然是北方人,柳莺的口味却完全是南方的。
孙树堂平时上下班坐公交,无需换车,一趟就到家门口,即便是高峰时间,路上也不会超过半小时。有时候,柳莺也会过来接他。今天就是如此。6点了,柳莺还没到。
孙树堂在交警支队院内来回走动,除了公务用警车,再没有其他车辆了。他蹲在一辆现代车旁边,开始琢磨起轮胎来。作为事故科的警官,他对于汽车和各类配件并不陌生。
正常情况下,轮胎爆胎并不是频繁出现的事故。因为爆胎也需要具备一定条件:要么是轮胎很破旧,风吹日晒雨淋,导致表面橡胶老化;要么是胎压过高或者过低,还得在高速行驶中;要么就是轮胎有伤。
当前城市中家用轿车轮胎的伤大部分是在侧方停车时在路肩擦伤的,尤其是新手,往往倒车速度控制不当,导致胎壁跟路肩产生比较严重的摩擦。而轮胎侧壁恰好是整条轮胎中最薄弱的地方,摩擦势必会留下严重隐患。轮胎带伤上路,在高速行驶时爆胎就不意外了。
现在的情况是,最近两起爆胎事故中,轮胎都很新、胎压正常、无摩擦痕迹,反而是有一个细小的切割痕迹。孙树堂怀疑,这很可能是人为造成的破坏。前面几起事故已经找不到事故胎了,但直觉告诉他,很可能都会有那个伤痕存在。
尤其是他在4S店曾跟柳莺说过,这些事故车辆都集中在一个区域——谁要说这是巧合,鬼才信呢。
不过,这个怀疑还不能往外说。说给谁呢?说给支队领导,反应一定是:交通警察每天够忙了,哪有时间去调查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刑警那边,自己虽然有几个哥们都混到领导位置了,可目前证据不足,他们也肯定不会重视。那么多证据明显的犯罪案件都处理不完,这样一个仅停留在推测阶段的事件,很可能就此搁置,再没什么结果了。
所以,他打算抽空再做些调查,等理清眉目再说——犯罪总有动机吧,找到动机,一切就清楚了。
天上飘起蒙蒙细雨。大门外有汽车喇叭声,柳莺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