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湖岸越来越近,偏头对向那片丛林,一闪而过的耀眼是我们的暗号。
握住翊的手更紧了几分,原来我舍不得、这么的舍不得。
我的步子放的慢到极点,指也不禁松怠了起来,我们之间,拉出了那么长的距离,只剩指尖纠缠在一起。
我踏着他经过的脚印,一步、一步。。
忽然间,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甚至都没看清是谁将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佳儿!”
黑衣蒙面人在另一边劫持住翊,虽然看不见控制住我的人,但想必与对面之人,是一副装束吧。
身体一轻,我已被驾着凌空在湖面上。
风、散起我的发梢,转眸间,看到了声嘶力竭的翊。
即使他平日的武功再怎样卓群,本来就是重病加身,又被彪形大汉控制住,此刻也只是徒劳的挣扎着。
离他越来越远,但他的模样却始终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对不住了,娘娘!”劫持住我的大汉,这么说了一句之后,身体一轻,便坠入了湖心。
“不!!”落入的一瞬间,伴着水声溅起,听见了翊的呼喊。
湖里哪有事先说好的接应人?!
太后,你还真是狠毒。
为了保证你儿子的生命安全,就要这样活生生的将我溺死。
就只是怕我会不舍得离开,害的你儿子驾鹤西去吗?人命、还真是不值钱。
不会游泳,一口一口的往肚子里灌着河水。
原来看似平静的湖面,是如此的波涛汹涌,挣扎着被冲往不知名的方向。
头、昏昏沉沉,放弃了无谓的挣扎,随着那不断涌入鼻腔的水,闭上了眼。。
“姑娘,姑娘,你醒醒啊。。”
胸部传来的压力,迫使我往外喷了几口水。
喉间不知道吞进了些什么,痒的不得了,用力的咳了几下,这才终于不那么难受了。
“哎?你醒了!”
面目慈祥的老大妈朝我伸出了手,那厚实的老茧传给人安心感。
“大娘,这是哪里啊”
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惊讶自己居然没死。
原本穿在身上的外衣,早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贴在身上的只剩下里衣。
“这是蓝明国的皇宫啊!”
那位大娘替我拿来了一条毛毯,裹住我瑟瑟发抖的身体。
但是她说的是——蓝明国?!
天,我怎么又回来了!
“天啊,那我是怎么进来的啊!”没道理皇宫这么好进吧。
“你怕是顺着缓河就漂进来了,这也多亏的这几天风浪不大,又是禁鱼时节,这才能活下来啊!”
娘啊,我这也漂的太远了吧!
见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大娘显然以为我吓傻了。
“姑娘啊,这皇宫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大娘在这里也就是个打扫后院的,没法儿帮衬你什么,这是祸是福,就要看你自己了!”
开玩笑,要是进了别的国,这个担心可能还切合实际,但是这是蓝明国啊!我要是在这儿都混不下去,那可真是丢人了。
“谢谢您大娘,只是咱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怎么不像皇宫呢?”
身旁就是我漂了不知道多少天的那条河,但是周围的景物,完全像是钓鱼岛一般,到处是丛林,没有一点皇宫的气质。
“这是皇宫,不过是专门用来狩猎的地方,蓝明国的小皇子满十周岁了,最近一个月都要在这里练习狩猎呢!”
小皇子?蓝冉小朋友。。
“谢谢您,大娘。”感激的看着这个将我从大河中救出来的大妈。
摸摸身上,拴在腰带上的钱囊居然还在!
零碎的财物并没有多少,但是廖氏集团的银号帐还在,所以要取钱,那是没有问题的。。
但散钱七拼八凑,也不到一锭。
不好意思的塞到大娘的手里:“大娘,不好意思啊,我身上只有这么多现银了。”
大娘看清了我塞得东西后,慌忙又掏出来,放回我的钱袋中。
“姑娘啊,大娘救你不是为了钱,今后你的日子还长着呢,留下自己用吧!”
只要找到钱庄,我还愁没钱吗。。
但是大娘不知道啊,眼看我再把钱递给她,她立马脸一吊,一副要生气的表情。
“你这个丫头,真是不持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在这宫里,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出去,留点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大娘又替我拢了拢毛毯,牵着我朝丛林深处的一处小木屋走去。
像大娘这样淳朴的人,还真是少见了。
半路把我捡来,还把我带到她自己居住的小屋里,简陋的竹屋却有着浓浓的暖。
下腹上的伤口本来就没有完全痊愈,又在水中泡了那么久,酥麻的疼痛激起了一阵阵的冷汗。
脊柱上的汗印透了衣衫,我强忍着不发出声,世界却忽闪起来。
忽明忽暗的色彩,印着斑驳。
身子一软,就这样跌在青石板上,重重地磕在那黑墨色的石上。
“姑娘,姑娘”
大娘顺着声音,从外屋匆忙的赶了进来,依靠着她的力量,将我放在了床上。
“大娘,想办法见到小皇子,把这个交给他。”
费力的将当初他留下的玉牌递给大娘,此刻也只有靠这个小子的面子了。
我,不想死。但是宫中的御医,是不会为嫔妃以下的人医治的,这就是后宫的黑暗制度。
而大娘即使再怎么想救我,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个时候,也只能赌赌看了。
大娘接过我的玉牌后,吃了一惊,想问些什么,但眼看着我的痛苦,她也不忍再说些什么。
“姑娘,你坚持住啊,一定要坚持住!”
人的潜力,就是这样看出来的。
看起来臃肿的大娘,只是一个闪身,就不见了人影,我甚至以为自己是痛的出现了幻觉。
没有勇气去看自己的伤口,我懦弱的将自己圈着,倚在那枕上,任凭思绪如何飘飞。
似乎只有这样,我的疼痛才能减轻一点,其实、只是痛的麻木了。
只有在此时此刻,才能够心无旁骛的思考着一切,回眼人生。
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要遇见他;为什么爱了,却还是要放开。。
宿命吗?命中,他就是我的克星,跟他只能开花,却无法结果。
我累了,受够了来到这之后的疲于奔命,不断地受伤,一次又一次的面对死亡,看不见未来的光芒。
我,究竟属于哪里。
早就该消失的我,却又闯入这个本就不属于我的世界。
该彻底放手了,那本来就不该存在的痕迹,就彻底抹去它。
闭上眼睛的力气,我还有。
“小妈咪,你怎么了!”
竟是小冉。。
手臂处的温热,让我舍不得,我究竟还是眷恋。
“小冉。”我的笑,都透着苍白。
扫过他的身后,是曾经那妖娆的身影,此刻的他我却不敢认。
“御。。”我试探性的唤了一声,那须胡满面的男子,任由黑炭也抹不去华彩,只是眉间的轻动,那花眸的颜色,除了蓝御还有谁?
“你怎么老是照顾不好自己。”本来的疏离、埋怨,随着他的开口全都不见,他那刻意疏远的脸庞上是难掩的心疼。
他冰凉的手,比当初的温度更低了几分。
“谁让你老说我像乌龟的!”我撇起嘴,哼了两下鼻子,翻了个来回的白眼儿。
他的防备彻底被撕下,顶着那满脸的络腮,笑的却是那么的明媚。
我随着他一起笑,张狂的笑着,直到那腥甜从喉间往上涌,我慌忙地背过身去,用衣袖胡乱的擦着。
“佳儿,你怎么了?”蓝御的疑问,我不敢回答。
“没,没什么。”
一边说着,血一边更汹涌的往外涌着。
“小冉,东西带了吗?”
蓝御一边费力地将我转过身,又得逆着我的反抗,又怕触痛我。
“在这儿。”
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只感到有东西进入了我的喉,滑入了肠。
很苦,苦的我泛起一阵阵的恶心,直想将胃吐空。
“千万别吐,佳儿。”
蓝御一边安慰着我,一边扬起一把金色的刺刀,割破了他那白皙如旧的肤。
那朵朵梅红,顺流而下,直入我的唇,混入我的口中。
“你在干嘛啊!”
我看着他疯狂的举动,忍着剧痛,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刀,阻止他继续自残。
“冉儿,快来帮忙!”他扭头对发愣的小冉命令道,那孩子才慌忙地跑了过来。
冉儿的小手,看似稚嫩,却也力劲儿不轻,本来就没多少力气残余,此刻更是动弹不得。
眼看着蓝御的血滴入我的口,下颚被控制住,无法闭合,可是我说什么也不往下咽。
“佳儿,别任性了,不喝你会死的!”
他的眼白泛着血丝,急的通红。
今生,我何德何能,居然能遇见如此痴情之人;但只怕,今世难与君共。
我乖乖的将喉中的液体咽下,刚才那强烈的恶心感也消失不见。
我的气息平稳下来,蓝御的脸色却白的吓人。
“我没事。”他朝我妩媚一笑,那纤长的身影却随着尾音向后倾去。
“蓝御!”
我多想拉住他,但身体却没有分毫力余。
眼看着他倒下,我的自责、苦涩全都化成泪,蓝御,为什么你要这么傻!
或许,我的心里,他的地位并不比左丘翊低,可偏偏却先遇到翊,那他的出现,悲剧便是定了的命数。
一次又一次,御留住我的生命,可是我却连拉起他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他倒下。
老天!你是在耍我吗?为什么偏偏要用这么两个人做戏码,凭什么一定是我当那个侩子手!
“小冉,快想办法帮你皇兄止血!”
任凭我再怎么着急,身体就偏偏分毫不能移动。
小冉忧心忡忡的看了我一眼,利落的从怀中掏出纱布,替蓝御包扎起来。
那熟练的手法,忽略小冉的年纪,我还以为是五十多岁的老郎中。
那鲜血,很快便漫过纱布,刺目惊心。
小冉顿了顿,又将那一层一层的纱布拆下,暗暗地呢喃。
“哥,忍着点啊。”
他变戏法一样从袖筒中取出一个牛皮纸包,小心翼翼的拆开,淡绿色的粉末发着熏人的草药味。
他将那粉末均匀的洒在御的臂上,昏迷中的御,还是忍不住大喊出声来。
小冉狠了狠心,一股脑的快速将药全部洒在伤口上,一鼓作气的拿起纱布,快速的缠绕起来。
剧痛之下,御居然醒了过来,那一头的冷汗,看得人好不心疼。
“小冉,扶我回宫。”
他只是淡漠的扫过我的脸庞,硬撑着从地上起来,在小冉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的朝门外走去。
徒然的张张嘴,我却无话可说,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他很不希望让我看到他虚弱的一面吧。
不管外表再怎么妖媚,他骨子里的灵魂,还是被大男子主义附着。
躺了不知道多久,始终盯着天花板,发呆。。
直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那么多人,我也没从天花板上的世界清醒过来。
“小姐,小姐!!”在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呼唤下,我才回过神来,迷茫的看着喊我的人。
“你们,是谁?”这怎么这么多花枝招展的女人,胭脂味都能呛死人!
“启禀小姐,奴婢是二皇子派来照顾您的!”
什么叫柔媚入骨,看看眼前这位小姐就知道了,厚实的宫装都被她穿的风情万种。
那结实的圆领,却被她饱满的胸脯硬是撑出一片天地,细柳般的腰肢,每走一步都像是舞着一般。
“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原来住在这儿的那位大娘呢?”我才不希望被这么一帮女人围着,好不容易从一个胭脂罐儿里面跳出来,打死我我也不要进另一个香水桶!
“姑娘,奥不,小姐,老奴在这儿呢。”
大娘畏畏缩缩的从门后面露出一点点身影,眼神里充满了畏惧。
“大胆奴才,竟敢打扰小姐清修,嫌命太长了吗!”那位狐狸妖,兴冲冲的朝着大娘大呼小叫。
“住口,这位大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并不是你口中的奴才!”
气力已经恢复了大半,骂起人来,更是底气十足。
“小姐恕罪,是柳镜冒昧了。”
这就是所谓的两面派吗?刚才还对着别人大呼小叫,这边又笑靥如花。
“你们都下去吧,我只要这位大娘一个人照顾就行了。”我叹口气,闭上眼睛,不想看到她的脸。
“可是。。”柳镜不甘心的想要辩解,最后却还是恭敬地回了一句。
“是,奴婢这就告退,如果小姐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便是,奴等就在门口。”
敷衍的恩了一声,也不好太为难人家,毕竟都是奉命行事,不然谁愿意来伺候我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
自然她们也不敢擅自做主离开,但也不敢继续呆在我的身边,倒是也聪明,选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就在门外侯着。
我总不能,连个门槛都不让人家坐吧!
“对了小姐,您的身子太虚弱了,还是让太医给您诊诊脉吧!”
走了一半,明明前脚已经踏出了屋槛,那柳镜又不放心般的回了过来,谄媚的笑着。
厌烦的皱皱眉:“随你吧。”
“是,奴婢这就宣太医来。”
衣裙摩挲声中,是脂粉味消散的空气。
脉上的金丝缠绕,我却根本懒得理会,闭眼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