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每个人来到世上,就是为了受苦,而苦难中,又都担负着自己的使命。
那么刖贵妃的使命,便已经到了。
紧握着手上的那篇锦布,刖羽的表情越发的凝重:终于可以亲手置这个女人于死地了。
刖羽对廖佳说的话,半真半假——她的确曾经有青梅竹马的爱人,也确实在左明国。
只是——怕再也无法相见了。
就只是因为宫青儿,刖羽与心爱之人相约鹊桥下之时,才会被残忍的发现,而为了保全刖羽,她的爱人,只能答应宫青儿狠毒的要求。
成为宫青儿的,奴隶。
那种没有自己的神智,只知道听从下蛊之人命令的奴隶。
而刖羽只知道,她的爱人死在了宫青儿的手下,此日一去,便是抱着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目的的。
而她的爱人——竹念,存在于宫青儿的血蛊之下,没有自我,没有****。
这么多年,刖羽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手刃宫青儿。
她委曲求全,一次又一次的跪在长清寺的门外,求方丈告诉她破解之法。
这么跪了三年,风雨无阻,朝九晚五。人心毕竟为肉长,她得知了这个残忍的方法。
血债还需血偿,左丘两兄弟与挚爱之子的生命,便是这场交换的代价。
从怀中掏出那把淡银色的利剪,将那已经略有些深红的血布,包裹在剪上,那银色立即锐化为刺目的鲜艳,虽然只是转瞬,却美得让人眩晕。
永巷中,那斑驳妆艳,尤醉人。
刖羽轻瞄了一眼那紧闭的窗沿,不屑一笑,足尖轻点,跃上房檐。
不费吹灰之力,便进入了宫青儿的内室。
“刖贵妃?”
只着裘衣的宫青儿,听到声响立即起身,借着房内那一点昏暗的烛光,看到了刖羽的脸庞。
“太后娘娘,很久未见啊。”刖羽轻松地问候着,语气听不出什么杀气。
“不知贵妃深夜从窗造访,所谓何事?”
宫青儿幽幽的起身,经过刖羽的身边,没事一般的径自拿起一盏茶,啄饮起来。
“多日不见,颇有些想念。”
刖羽飘转至她的身前,纤纤十指紧扣住宫青儿的脖颈。
“怎么?舍得牺牲老太后了?”即使脸涨得青紫,宫青儿仍不忘记这个挡箭牌。
“当然舍不得,但是要死的,只有你而已!”
当刖羽从袖中掏出那银剪的一刹那,宫青儿的脸色刹那雪白。
宫青儿似乎想呼唤些什么,但只唤了一个音,便被刖羽利落的一刀捅进心脏。
青黑色的血,从她那雪白的衣衫下涌出,瞬间便染了那一方天地。
“终于,你也有今天。”刖羽本来素雅的脸庞在鲜血的交映下,尽显出妖娆。
“我死了,竹念也活不了。”宫青儿的脸如同放气的气球一般,一点点失去了色泽。
“竹念?他不是早就死了吗?”刖羽不禁激动起来,握着银剪的手指都颤动起来。
“哈哈”宫青儿低语了几句,一身黑色的人影便从天而降。
“念!”
刖羽简直激动地无法自制,但竹念脸上那冰冷而陌生的表情令人恐惧,瞳孔没有一丝焦距,墨黑一片,分不清黑白。
“杀了她!”宫青儿强挤出一丝力气,竹念仿佛提线木偶一般,手中的剑拖起刺向刖羽的咽喉。
“你不是念。。”
刖羽扔出的一页飞镖,将竹念手中的剑击了粉碎。
被力道偏离了方向,但那残存的剑刃还是刺向了刖羽的臂。
殷红的血液,与那青黑色的混为一然,竹念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部。
“念。。”
刖羽强忍住腕上的疼痛,朝竹念的方向走去。
竹念的眸中闪过一丝清明,错愕的看着刖羽。
“羽,你的手。”
还没来得及说完,竹念的嘴角已经溢出了一丝熟悉的青黑色液体。
刖羽飞快的将他拦在自己的怀中:“你没死,真的没死。。”
她纤白的指不断地擦拭着竹念嘴角的血迹,全然不顾自己腕上的伤口。
任由那两种色彩和在一起,拆不开、拖不散。
“羽,我只是宫青儿的另一个附加,她不在了,我也会随之而去的。”
竹念心疼的看着刖羽梨花带雨的脸庞,想替她拭去,都仿佛那么的遥不可及。
“不要,不要我们已经错过那么多次了,我不想再看着你走了!”
刖羽已经泣不成声,脸紧贴着竹念的脸颊,那任苍白也无法吞噬的美丽。
宫青儿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微弱的声音传递着信息。
“你们至少曾经爱过,而我,从小就受万人鄙夷,只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获得了荣华,有什么错吗?如果真的错了,就错在,我不该嫉恨别人的幸福。”
她的气息更弱了,但脸上的笑容却更是坦然:“女人,你马上就可以真正的活下去了。。”
那曾经芳华绝代的女子,依旧娇艳的眼,无力的垂上,一切——烟消云散。
“念!”一声凄绝的女声,透着绝望。
刖羽的美眸流转在那精致的透明一般的脸庞上,红唇一点点贴近,感受着那冰凉。
“在奈何等我。”
刖羽看着膝上那曾经的回忆,一点点化作星辉,从指隙纷飞,化作万千泪雨,覆在宫青儿的尸身上。
本来就受伤不轻的腕,又没有任何的止血措施,刖羽的美丽也随着那星辉,一点点消失。
美人面上,始终有着那一抹笑,倾绝、动人,是昭示着另一个世界的美好吗?
有情人,最终成眷属,只是——在另一个世界。
而那最后的星点余辉,将那还有余温的身体唤醒,容貌未改,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纳兰太后重新看到的第一眼世界,便是这么一片血样年华。。
身体的麻药,不知何时已退散,随之而来的是比麻木不仁更折磨人的撕心裂肺。
那种万虫噬心,吞蚀肉体的痛,已没有任何语言能够描绘,就像活生生的将人撕裂,但那撕裂的每一寸皮肤,都有着自己的感觉,所有的痛全都汇集在一处灵魂!
身体骤然冰冷,骤然火热,毛孔每一秒都在伸缩,都在战栗,一阵阵的恶寒泛涌,却猛的将你丢进烤箱,张狂的火苗,****着那脆弱的肌肤。
根本分不清,究竟在人间,或是炼狱。。
冷不丁有凛然的女声传入:“皇儿,这就是千挑万选的皇后?半死不活的皇后!她迟早会害了你的,还是早些将她逐出宫去罢了!”
这声音很像是宫青儿,但却有一些说不出的转变。
不过——从那张臭嘴里说出来的,从来就没过好话。
“母后,佳儿生死攸关,你刚复生,就要将救你于水火中的人赶尽杀绝吗?”
忽略了什么母后、复生、生死,单单为了他的维护,免不了一阵细微的甜蜜。
“皇儿,你要听母后劝,母后被禁锢这么多年,一直潜心研究生往,卦象上表明此女子与你我并非同世,她的使命到此就已经完结了,留下只是祸害。”
这一番苦口婆心,这么的洞察世事,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我有想揍扁她的欲望。
愤怒之下,竟然睁开了眼!
“佳儿,你终于醒了!”左丘翊惊喜的捧住我的肩膀,上下打量着我,好像我是外太空来的一样。
草草的丢给他一个笑容,接着就恶狠狠地看向那个老婆子!
NND,这个东西怎么跟宫青儿那么像?
疑惑的朝她眼角仔细看了看——天,美人点还在!
但是,左丘翊是不可能对宫青儿喊母后的!
眯了眯眼,突然想到,这个女人该不会就是左丘翊那个被困在宫青儿身体里的娘吧!
第一个孩子的血!
那鲜血淋淋的场面又一次浮现在我的眼前,模糊了所有。
“啊!”将头深深埋在双腿之间,闭上眼睛,疯狂的甩头,好像想把那血红丢掉。
“出去!”左丘翊张口就吼到,让我很怀疑,这是他亲妈吗?他一直费尽心力想要救得亲妈!
“你。。”女人的脸涨得通红,好像责怪他的儿子让她丢尽了面子。
但面对翊的后脑勺,她也只能愤愤的剁了几脚,气哼哼的出了门。
“佳儿,没事了,这里没有别人了。”翊温柔的语调,让那红色氤氲挥散而去。
刚才被忽略的疼痛,又重新席卷而来,只是轻巧了许多,只是抽动中杂着痛。
温热感蔓延在身下,血腥刺鼻,猛的掀开锦被,那繁华上覆盖的刺目,加上那不断外冒的血注,令人胆寒。
翊显然也没想到,慌忙中封住了我的穴道,血暂时停滞住了汹涌,但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来人,快来人!”只看着他的口张开、合上,身体却僵硬的没有丝毫知觉。
随着召唤前来的蓝凌,一脸倦怠,显然几夜未合眼过。
他责备的看着左丘翊:“穴道怎么能乱点!这次你怕是要害死她了!”
他在我的耳侧置了一处熏艾,袅袅烟雾缭绕耳畔,渐渐能感受出那鲜血抽离的恐惧。
翊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那寒冻三尺的手。
只是接受着他的热量,只言片语都发不出声来。
“一定不能让她晕过去,不停地跟她说话!”蓝凌已经顾不着什么敬语不敬语了,差使着左丘翊。
翊果然开始喋喋不休的对我唠念起来,可笑的是,我明明清醒的不得了,眼皮子却在打架。
“佳儿,我们还有生生世世未守,你怎能甘心而走!”
一次又一次的想要睡去,翊的声音却生生将我拖回。
当困倦再一次袭来时,出人意料的,我居然能说出话来了。
“翊,我好累,我想稍微休息一下。”声音并不微弱,甚至比平日更洪亮几分。
一直不停地在针灸的蓝凌,愣了片刻,痛苦的抿着唇。
“皇上,还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不然——怕是再无机会了!”
蓝凌的眼圈浮红了一圈,透着无能为力。。
死,总是飘渺在云端,但此刻却伸手就能触碰到。
血已不再从身下溢出,转而从鼻间、耳间,倾泻而下,染了那一片织锦。
“翊,你会带着我的分量,好好活下去的,对吗?”
原来等待生命殆尽时,心情是如此的平静,安知自命。
“不,我不会让你死的!”翊的声音似乎更为平静,淡定中有着十拿九稳的把握。
突然很想笑,他就算能呼风唤雨,也不可能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摩挲着他的脸:“别说傻话了,生或死,都不是你我能操控的。”
话语刚尽,肺部强烈的不适感令人窒息。
“咳咳。。咳咳!”扶住剧烈起伏的胸膛,丝丝暗红就这么印在了衣袖上。
世间的一切都美好起来,带着温暖的色调。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翊坚定地笑容打在水波中,荡成圈。。
那比女子还美的双目微闭,嘴角上扬出涟漪的弧度,飞快的默念着什么。
一道金光击中了我的身体,本来已经暧昧不清的物体,统统变的清晰起来,所有的旖旎全都化成了现实,但更多了几分残酷。
只是翊脸上的表情,为什么会如此决绝,我的影子在他视线中,只是陌生中略带着熟悉。
变化最大的,便是我的身体,所有的血迹无处觅踪,原本苍白到透明的肌肤,变得红润而充满光泽。
“翊,你是怎么做到的?”
惊奇如我,一下捧住了他的脸庞,但所触及的温度却再不是温暖。
“没什么。”
他冷冷的推开我,没有一句交代,径直朝门外走去。
“翊!”
唤着他的名字,应声转头的脸,是那么的熟悉,但神情却完全是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怎么?要朕在这儿陪着你吗?”
朕?!他又开始这么自称了,毫无缘由的!
他嘴角诡异的弧度,与记忆中那张温柔的脸,豪不相称,甚至是截然相反的!
“你到底是怎么了!”眉纠缠在一起,如同我的心绪。
“皇后,注意你的言辞,朕岂容你如此随意的言唤!”
他那纤长的指毫不留情的控制住我的脖颈,尽管没有用力,但也限制了我大部分的氧气吸入。
“那就请皇上自便,这里怕是污了皇上的圣体!”
咬牙切齿的对他下着逐客令,完全不知道他这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是哪儿来的。
“朕就偏偏不喜欢听皇后的话,今晚就歇息在这儿了!”他脸上的挑衅中又含了几分,大手一扬,那明黄龙袍便被褪下,接着便是一道黑影霸占了我的床!
看着安然闭着眼的左丘翊,气愤的挥挥拳头,骂骂咧咧的指着他。
骂着骂着,骂兴奋了,拳头一下朝着他的脸径直敲去!
“怎么?想弑君?”
手腕一下被牵住,黑影一个翻身,我便平躺在了床榻上,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唇覆上,依旧是那么柔软,但透出的气息却如此的陌生。
狠狠地抬起腿,但还没压足力,就又被他控制住。
“皇后的脾气还真是特别呢!”
他的指背在我的脸侧游动着,展现的是我从未见过的翊。
而他的吻热烈了许多,一点没有曾经的温柔,粗暴的撕扯着本来就脆弱不堪的里衣。
衣物就如同纸片一般破碎,伴着那随窗而入的狂风纷飞,灭了那灯烛。
他的吻一路布下,丝毫没有温柔,每一个动作都加重了三四倍的力道。
泪水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汹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