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杂志故事会(2019年8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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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网文热读

将军印

刘建超

两军对峙,相距数里,看得见旌旗猎猎。将军以两万壮士对敌十万大军,却气定神闲在帐中挥毫。士兵来报:“敌军距我五里路遥!”不多时,又报:“敌军距我两里路遥!”

将军从容收笔,摁上自己的玉印:“两军交战,总要有个见面礼。替我送与对方元帅。”

元帅接过“战书”,展开观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一幅画,两匹鬃毛挺立、四蹄腾空的骏马,露出一股咄咄逼人的霸气。画面上墨迹已干,唯战马的双眼墨迹如珠,在烛光下寒气逼人。大敌当前,能心神不乱地画出如此气势的骏马,将军绝非等闲之辈,此将军手下的壮士定是勇猛非凡的骁将。

元帅收起画,下令撤兵。

将军一画抵退十万大军,传为佳话。将军的画成为人们争相收藏的珍品。

一日搏杀阵中,将军被冷箭射中左眼,跌下马来。将军的黑脸卫士拼死厮杀,救出将军,自己失去一条臂膀。将军抚着黑脸卫士空空的袖管,说:“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

黑脸卫士说:“跟随将军征战十年,只求将军伤愈后,能赠我一幅骏马。”

将军说:“我会送你一幅最好的。”

将军伤愈,解甲归田,过着乡野隐士的生活。没有了战火硝烟,将军再也画不出骏马了,索性封笔。

数年后,将军旧疾复发,双目失明,画作价格猛涨,而伪作也借机泛滥,鱼目混珠。将军当年战场作画,大多没有盖印,有得到将军画作的人,就登门请将军辨别真赝。将军虽然双目失明,却能凭双手摸出画的真伪,尤其是骏马的眼睛,将军只一搭手就验出真假。真的,补盖上自己的一方玉印,假的便付之灶膛。

得将军印者乃真迹。一时间,能得一枚将军印成了收藏者梦寐以求的事。

一日,一后生求见,拿出一幅骏马图请将军鉴别。病榻上的将军只搭手一摸,便递与身边仆人,仆人接过画就要往灶膛里放,后生疾呼:“且慢!将军可知请求鉴画者是何人?是曾伴随将军的黑脸卫士,他是我父亲。”

将军浑身一颤:“你父亲现在可好?”

后生哭道:“我父重病,可他念念不忘将军,说将军曾答应赠他一幅骏马图。我知道将军封笔多年,可为了了却父亲的心愿,我只得购此赝品。只求将军能破例盖上将军印,我好回去告慰父亲。”

将军长叹一声:“也罢,你三天后来取画。”

将军将自己关在书房,三日不食不寐。

三日过后,后生上门,将军将一画轴递与后生,说:“把此画带给你父亲。”后生叩首拜谢,告别将军。行在集市上,后生好生纳闷,难道双目失明的将军,真的为父亲画了一幅骏马?后生忍不住打开画轴,大吃一惊:还是自己拿去的那张画,画的上方被写了个大大的“赝”字,旁边还盖有一枚铜钱大的红印。书生顿觉无望,忍不住放声痛哭。

一富商经过,问起缘故,看了后生手中之画,愿出五十两白银求之。后生问道:“一幅赝品,先生何以出五十两白银?”

富商说:“此画虽是赝品,但上面所题的‘赝’字确是将军真迹啊!看旁边这枚新刻的将军印,上面还有人体纹络,据我判断,这是将军在自己的左手大拇指甲盖上镌刻而成的,所用印油是将军指上之血,真赝相对,世所罕见……”

后生方才醒悟,急匆匆赶往将军家中,将军已气绝身亡。

(推荐者:顾诗)

(发稿编辑:王琦)

好人

爱玛胡

医生和病人间的故事很多,这一则看似普普通通,却有着令人意想不到的暖心结局。

要过春节了,门诊的病人却一点儿不见少,大多是想趁年前看病开点儿药。

我屁股不挪窝地一直看病看到下班时间,眼看门口没有病人了,隔壁诊室传来锁门的声音。我站起身,伸伸腰和脖子,准备洗手下班。

刚关了电脑,门口一个人影一闪,又晃了回来。那是个60多岁的男子,貌不惊人,穿着旧棉服,手里拎着个大行李包,看上去沉甸甸的。

他拿着挂号单问我:“看病在这里吗?”

我说:“下班了,去急诊吧。”但看他脸色不好,我心想:只当做件好事吧。于是我接过挂号单,把电脑重新开启,说:“算了,我给你看完病再走吧。”

他有点儿局促地跟我道歉:“耽误您时间了。”说着他坐下了,把包放在双腿间,夹得紧紧的。

原来,他刚刚在开车时突然感到心慌,心跳得很快,当时人快要晕过去了,眼前一片模糊,出了很多冷汗,亏他还晓得把车开到路边停下。

他坐着歇了会儿,感觉好些了,抬头发现正巧在医院旁边,就挂了个号。我一听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于是检查了血压、心跳,开了张检查单说:“你应该是心律失常了,去验血、做心电图。我估计你得住院。”

他一听就急了,双手直挥:“医生,我不住院,你给我开点儿药吃就行。”

怕住院的病人我见得多了,我说:“不管住不住院,检查你总要做,那样我才知道该开什么药给你呀。”

他觉得有理,接了单子,拎包要走。

我摇摇头说:“心脏不好还拎着重物满楼跑,出了事我可负不起责。你这包就搁这儿,没人拿你东西,我帮你看着。”那包的四角都磨得起毛了,能装什么好东西!年纪大的人就是这样,啥都当宝。

他犹豫了一下,把包放下,走了。

我起身把他的包踢到桌子下面,别说,还挺沉。我上了个厕所,刚晃回来,他就进门了,手里拿着报告——果然是心律失常,还好没有缺血。

我劝他最好留院观察,但他还是坚持只开药不住院。他说他有急事,要晚两天才能来住院,他已经打电话叫人来接他了,路上不会出事。

我无奈地开好药方签好字,递给他时问:“什么事比命还金贵呢?真搞不懂你!”

他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医生,你不晓得,我带了一二十号人做工程,年底好不容易才结清账,一百多万在包里,我要赶回去给大家发工钱好过年呢。”

一百多万?在包里?我傻了,指指桌下的包,他点点头。

我脑海中闪现出各种拖欠工钱、被跳楼索薪的黑心老板的新闻报道,脱口而出:“你可真是个好人呀!”又说,“那你可千万注意身体,一忙完就要来住院,好人要活长一些。”

这时,接他的人来了,弯腰从桌底把包拽出来。

我忍不住说:“你心也真够大的,一百多万就这么交给不认识的人管。”

他“嘿嘿”冲我笑道:“我知道你是好人。”

(推荐者:暮看云)

(发稿编辑:朱虹)

嫁祸

相裕亭

大东家的枪法不错,外出打鸟,大都是把田九带在身旁。田九为东家赶车,东家走一步,他跟一步。

大东家在玩枪高兴的时候,总是要喊田九也来一枪。田九捧着枪,哪里敢放,他假装连枪栓都找不到,左右摆弄一气儿,末了,还是堆一脸憨憨的笑,把枪还给大东家了。这事情,若换了大管家陈三,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向空中放它个一枪半响的。

大东家有时会手把手地教田九,如何握紧枪托、扣紧扳机、瞄向空中哪只飞鸟。尽管如此,田九还是一枪都没有单独放过。有几回,那枪虽然是响在田九的手上,可瞄准的一刹那,是大东家帮他扣响扳机的。不过,那样的时候,大东家一定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有时,大东家也会带上陈三,但那样的时候少,因为陈三管的事情多,所以总是很忙。陈三是大管家不说,还深得三姨太的宠爱。至于私下里,他们两个人偷鸡摸狗的事,外面有传言,大东家也早有察觉,但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年,海盐大获丰收,大东家十分高兴。腊月二十三那天,大东家把田九和陈三都叫到后院喝酒。说是后院,其实就是在三姨太的房中。

酒桌上,大东家说了这一年陈三和田九的辛苦,又说了明年的打算。等说到大家都高兴的时候,大东家去里屋摸出枪来,说去盐场上比枪法——打鸟。

陈三那个乐哟,连拍大腿,说:“好!”

三姨太也想去,可她酒桌上贪杯了,没离开酒桌,就说头晕。大东家让陈三扶她到里屋躺下,随即让田九套马、备车,三人一同去了离盐区最远的一块海滩,那里人少,各种海鸟多。

大东家说:“今天我少放几枪,让陈三过把枪瘾。另外,我也要想法子把田九的枪法教会。”

开始,田九认为大东家是说给他们高兴的,没想到了盐区后,大东家把一发发锃亮的子弹推上枪膛后,单手握着枪管,问田九和陈三:“你们两个,哪个先来?”

陈三虽推让田九,田九还是知趣地把陈三推到大东家跟前。大东家在递枪给陈三的时候,嘱咐他一定要瞄准了再扣扳机。

陈三说:“懂!”

“小心走火!”

陈三说:“老爷,您放心!”

陈三跟大东家出来打鸟已不是一回,多少也懂点枪法。果然,“咣——咣——”,几声枪响之后,还真有鸟儿坠落下来。

大东家在一旁连连说:“好,好!”等枪传到田九手中时,田九只憨憨地笑,不敢去动真格的。

大东家说:“你怕什么,跟陈三学。”

田九仍旧憨憨地笑,末了,还是说:“老爷,您来吧!”

“嗨!”大东家一拧头,过来帮田九握紧枪托,扣紧扳机,就在教他瞄准的一刹那,只听“咣”的一声脆响,鸟儿没打着,陈三却一头栽进旁边的盐田里了。当下,田九和大东家都愣了!

可就在陈三蹬腿、抓泥的时候,大东家不顾身上的长衫大褂,扔下手中的枪,三步并作两步地跳进盐塘,一把将陈三从泥里抱起来,连呼带唤:“陈三,陈——三!”

那时,陈三已经死了。一颗子弹正中他的太阳穴,鲜红的血与白糊糊的脑浆搅在一起,汩汩外流。

大东家看陈三气绝身亡,忽而瞪圆了双眼,冲田九大吼一声:“田九,你可惹下大祸啦!”

(推荐者:李木子)

(发稿编辑:田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