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比如,大老板娘见着我的时候也会说:“小白,听说你喜欢严丽,是真的吗?这样蛮好的嘛!你聪明,她伶俐,二人合起来就是‘聪明伶俐’,你腼腆,她活泼,二人性格又互补,抽个时间,我给你们撮合撮合!”
说句心里话,我对严丽打从去年开始就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因为她对我的冷漠,因为她和刘孟的关系,因为许蛮说的“她和她干爹的不正常男女关系”。如今,经刘孟这么无中生有地宣扬一番,我俩的关系像蒸笼里的馒头一样发酵了,没那么回事也像是有那么回事了,彼此见到对方都会脸红,或是有意无意地躲避对方,即使偶然碰一起也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是,老板却要把我介绍给另外一个人。
那天,闲来无事,老板把我喊到办公室,把韦强给支出去了,马婶坐着那儿慢条斯理地整理账目,老板慢悠悠地说:“小白,马婶不是外人,我就不叫她出去了,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谈谈!”
看着老板温和的眼神,我相信他跟我谈事情的态度是诚恳的,而我的心里却似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直忐忑。
“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女朋友了,眼下我这儿就有个现成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心思?”老板继续说道。
“谁啊?”我下意识地追问,心里猜想:不会是严丽吧?。
他看着我,又看着马婶,马婶正一脸微笑对着他,仿佛对他说出的话有多么的同意和赞许。许久,他吐出三个字:“叶秀丹。”
“大米库收款会计?”我惊道,心想:那不是和我隔着一块木板的邻居吗?每天见面不说八次也有六次,老板怎么会想着把她介绍给我?
“不错,黎娜走后就是她在大米库收款,凭我多年丰富的人生经验和观察人的眼光来看,我觉得无论从性格还是样貌上来讲,你和她都是十分般配的。”老板说道。
我的心里油然而生了一种抵触的情绪,我想说:要是我喜欢,她离我那么近,我自已不会去追求吗?还等你来介绍?但我却说了:“老板......谢谢您!”
“谢什么呀,你姐夫是我表弟,咱们算起来还是亲家咧!”老板高兴道。
我一点儿也不高兴,心里像打翻了酱醋坛,马婶不失时机地奉承道:“小白,你要好好干,这样好的老板就是打着灯笼也不好找啊!”
听了马婶的话,我心里像吞了只苍蝇,脑子里浮现出了那个叶秀丹的身影:个头矮矮的,微胖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面部表情单一,整日沉默少言,鲜有笑容,仿佛生活在她那里就是一杯苦茶,就是认认真真的,来不得一丝玩笑。
再见着她,就有了笑容,即使我不主动招呼,她也会露出微笑,羞涩中带着友好,她的笑容并不好看,也可以说是难看,难以让人动容,黑灰而又不整齐的牙齿更是让我喜欢不起来。
我不喜欢她,真的不喜欢她!我一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已。
晚饭后,“三个牛蛙”被指派跟随送货车出去送大米还没回来,就在一个小时前,工人们正准备上食堂吃饭,继而洗漱,结束一天的辛苦劳累,谁想,许蛮一手拿订单,一手拿小灵通,像捧“圣旨”宣读的太监,又像带“尚方宝剑”巡察的钦差大臣,奔上食堂,对众人开讲:“老板来电话了,刚刚接收到的订单,客户急等着要,大家先不要吃饭,下去装大米。”
“什么?这个时候装什么大米?马上都吃饭了!”
“我都洗过澡了,装大米的话,那我的澡不是白洗了。”
“老板也真是的,明天不能送吗?”
包括大张、韦铭二个司机在内的抱怨声此起彼伏,许蛮无奈,只好搬出“尚方宝剑”:“老板刚刚在电话里是这么讲的,你们到底去还是不去?”
众人无动于衷,有的翘着二郎腿默默抽烟,有的转身望着窗外,有的低头不语,许蛮气得走出食堂就开始摇电话了:“老板,工人们都不听话,怎么办?”
一阵唯唯诺诺的“好好好”之后,许蛮挂了电话,径直下楼。不一会儿,大张的小灵通电话想了,大张没好气地对着电话粗暴地“喂”着,之后就是“行行行”就挂了电话,嘴里一个劲的抱怨:“好事情想不到我,吃苦的事情第一个想到我!”话音刚落,韦铭的小灵通也响了。
“你看,老板也想到我了!”韦铭对着小灵通上那串熟悉的号码自嘲道。
果不其料,老板让韦铭和大张二人各开一辆货车带上所有工人去送大米,我和韦强除外,当然,还有光头邓和爱宁姐,光头邓因为和我吵架的事情跟老板闹翻了脸,但他却不离开这儿,整天就躺在他们夫妻那间隔间的床上看电视。我以为他会因为面子而辞职,但没想到,他还是不想回去烧砖窑、干建筑或是蹬三轮收破烂。
房间里静悄悄的,我拿着一本旧杂志翻看,隔壁传来叶秀丹轻微的咳嗽声,我抬头,通过木板的缝隙,隐约看见一片来回晃动的粉红,我猜想她一定是穿着睡衣在床前走动。想到心里的不喜欢,我决定继续看杂志,她又连续咳嗽了好几声,我忍不住想问,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心想:莫非她是在暗示让我过去和她说话?我偏不!
熬到薛健他们回来,我才没有听见她咳嗽,三个家伙一进房门就开始了无休止的抱怨,说什么“早知道干得这么辛苦,还不如回去干老本行卖牛蛙舒坦。”、“老板简直把我们当牲口使唤。”
......
我说道:“好了,你们就再别抱怨了,好歹晚上老板叫许蛮买了菜给你们加餐。”
马超群不屑道:“哎哟喂,那么多人就买那么一点猪头肉,够谁吃?而且,那个猪头肉吃起来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味,我一口都没吃。”
薛健不以为然道:“反正,我们也不是长期在这儿干,过些时间,我们就都要走了。”
宋海波应道:“对啊,我是想好了,下半年回老家应征当兵去。”
我诧异道:“你们都要走吗?”
马超群道:“这样的地方,谁留得住?”
“白添,老板对你是特殊对待,所以,你完全无法感同身受我们的辛苦。”薛健说道。
“你就继续努力好好干下去吧!白添。”马超群说道。“兄弟们,以后各奔东西了,记得常联系!”
哎,一场突如其来的加班促成了大家最终的分别。这一年来,来了多少工人,走了多少工人,算一算,没上万也有成千吧!为什么这里留不住工人?恐怕和老板的做法有关,老板信奉利益至上,在他的字典里:我发工资给你,你就得加倍给我赚回来。不得不怀念林虹丽管理时的那般懂得和工人分享、拉近距离,不似老板这般古板,把工作氛围搞得像一潭死水,没有激励。在老板眼里:工人每天给他干活,过年了,他发工资给工人,互不相欠,完全没有一点企业文化建设,怎能凝聚人心?
我越想越激动,甚至很想去干预今天晚上的事情,大米就不能明天送吧?非得把劳累一天的工人当牛使......
夜深人静,蟋蟀在墙角里浅吟低唱,薛健和门房过道里睡着的马超群、宋海波均匀的酣声此起彼伏,我却久久睡不着。
突然,隔壁传来轻轻的咳嗽声,过了一会儿,又是连着的几声,听声音不像是在暗示什么,倒像是生病了,我想起来问问她,但还是装睡了。
清早起床,我听见她还在咳嗽,有些不忍心,敲了敲木板问:“叶秀丹,你怎么了?病了吗?”
她连喘带咳地回答着:“嗯......不知......怎么就着凉了!”
“快起床上医院去看看!”我关心道。
“嗯,我知道了。你上班去吧!”
中午吃完饭,想去门店的玻璃房里看看严丽,不知为什么,从流言散发开始,我的脑子里经常会浮现她的模样,常听人言“撮合撮合”,大概就是有些姻缘可能就是这么被同事的玩笑撮合到一起的。忽然又想到叶秀丹,迈开的脚不由自主的缩回,站在阳光下,我心里想:她应该上医院看病了,这么大的人了,应该会照顾自已的,我就不瞎操心了!我还是去找严丽了,一会儿和她说说笑笑,一会儿又沉默着令空气在静静的流动,两颗心不安分的猜想着对方的心思,坐隔壁收款的是林虹丽,大公子许委今天又不知去了哪里钓鱼,没有出现在玻璃房里,玻璃房子外,不时走过小史、大张、韦铭和刘孟,我看到了羡慕、漠视的微笑和嫉妒的眼神......可是,这又能怎么样。
傍晚,落日西斜,晚霞映红了天。我去门市转悠,想找个理由送严丽回家。可惜,许蛮说她五点钟就下班走了。
唉,下班了不发信息给我,也不给我机会送她回家,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望着桌上的一碗大白菜和豆干镶芹菜,我食欲全无。草草扒了两口干饭,又怕晚上夜长肚饿,就往碗里倒满了白开水,米饭就像发酵一样松软了,就着白开水,硬生生地把两碗白米饭吞了下去。这是小时候的常用吃法,那时,玩累了一天回来,没到晚饭点的下午就已饥肠辘辘,盛上一碗白米饭,倒满白开水,放一、两片母亲晒制的盐(醋)生姜,或是倒上一点酱油,就是童年回忆里的美味了。
而此刻吃着这样的泡饭,却感觉不到一丝快乐,我想:不是米饭不够松软,而是快乐的心情没有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