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老板没有早起喊我们起床,闹钟响第一遍,我们赶紧起床,因为小老板娘林虹丽规定:早上七点之前必须上班打卡,下班打卡则不限时,只要不超出当天时间。这是明摆着的:有上班时间,没下班时间。上班不能迟到,下班再晚没下限,但也要记得打卡,否则,按当日旷工处理,迟到或是旷工一天的话,当月“全勤奖”就没有了,所以下班再晚,工人们都会记得打个下班卡。打卡机是卡片机,卡片上面登记着各人的名字,然后直接插进卡片机里去,卡片机就“嗞嗞”地在当天的上班时间处打印上黑色的铅字时间。如果时间超过七点,打印出来的颜色就是红色的,那就证明迟到了。林虹丽同时规定:一个月之内不迟到(早退就说不上了,因为没有谁会在门店没打烊之前就去下班打卡,那是找骂),不请假,三十天满勤上班就可得到“全勤奖”一百元现金,这是额外的,当月兑现,工资都是年底发,中途要走的,工资打折扣,比如:谈好的一千二百块钱一个月,工人只干了二三个月就要走,算工资时只能按一千一月结算。再说打卡,林虹丽以为这样可以有效管理,其实这是很容易作弊的,但凡是人为操控的东西都存在着作弊的空间,比如:早上七点半,大张还在床上躺着,早已经有人帮他在打卡机里打过卡了。刘孟也经常帮严丽打卡,还把写着他名字的卡片和严丽的紧挨在一起,好像是在向大家秀恩爱,证明他们是天生一对。有漏洞自然就会想尽办法被漏,林虹丽又琢磨出另一条规定:代人打卡者,一次罚款三十元。但问题又来了,他小老板娘不在场,谁敢指证?谁敢罚款?而且,对举报者没奖励,谁干?因此,又出一规定:举报者奖励二十元,所有罚款达到一定数额时就去聚餐。接下来,由此及彼,一系列的罚款条例应运而生,但有一点较为人性,当老板的不把罚款据为已有,罚的钱大家一起出去Happy,唱歌、吃自助餐或是看表演,权当是为了提升企业文化的募捐。规定出来不少,但没有几个会遵守,也没有人去举报,这仿佛是商行里工人们懒散惯了的习惯。
我们匆忙赶到门店打完卡,刘孟又左顾右盼的看小老板娘还没来,拿起严丽的卡片就插进了卡片机里,打卡机“嗞嗞”几声响后,他神气地跟我说:“这叫:为爱不顾一切!你敢帮黎娜打卡吗?”
看着他得意的表情,我不禁哑然。
今早没有大米到货,在厨房吃完早饭,我们便慢慢走在去方便面仓库的路上,一路茂密的梧桐遮盖了刺眼的阳光,斑驳的树影像水中荡漾的鹅卵石,时而分明,时而模糊。走着走着,刘孟突然说:“傻添,你去举报我吧?”我心里猜想:他是在试探我,在这种情分上我不能输给他,于是道:“不,我不做这样的事。”他很认真地说道:“真的,你去举报我!我不怪你。”我笑笑,回答道:“你又挖好了坑,让我去跳。”他继续说:“你向林嫂举报我,我罚三十元钱,你奖二十元,你再把二十元还给我,我只损失十元钱,但换来的却是让严丽知道一直帮她打卡的那个人是我。”
“原来是这样,话说你身上有钱吗?给我十块钱,我去向小老板娘说明情况。”我爽快道。
“你傻呀,能这样操作吗?去预支工资呗,反正,要充话费了,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帮你去追黎娜。”刘孟道。
“你有没有给那个女孩打电话?”说到充话费,我就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哪个?”
“火车上遇着的。”
“没有,但也不能停机。”
慢悠悠地踱到仓库,蹲坐在门前,林虹丽骑着电瓶车载着严丽过来了,我悄悄对刘孟说:“不用花十块钱,你的目的也可以达到了!”
一下电瓶车,严丽就一边嘟着嘴扮可爱,一边和刘孟眉来眼去。我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林虹丽对我和刘孟说:“从接手方便面业务以来,我们从未做过一个有效的库存,今天是星期天,方便面公司那边的业务员正好休息,订单不会有多少,鉴于前面发生的‘司机经常带货回来’的事情,我决定带严丽来给仓库盘个点,现在库存量也不高,最适合盘点,你们两个配合一下!”
我和刘孟应着,打开了仓库里所有的电灯,林虹丽命我把仓库门拉上,然后分发了纸笔开始挨个品项清点数量,又按她的要求,四个人分成二组,从两边区域往中间回缩。我被分配成和严丽一组,刘孟显然不高兴和小老板娘一组,就发牢骚说:“让白添和严丽一组不合适。”林虹丽反问:“严丽和你一组就合适?”我忍不住偷笑,刘孟找不出理由来争辩,只得悻悻地跟在林虹丽后面往东边区域走,我和严丽往西边区域,我们的分工是:由我报品名、清点数量,她在底下拿纸笔记录。
大概是因为没有和刘孟分到一组,严丽的情绪表现得有些低落,我每报一个品名和数量时,她只轻轻“嗯”一声,我又问她:“你记录好了没有?”她无精打采地回答:“好了!”我关切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她给了我一个白眼,让我顿时感到自作多情。
这时,仓库的卷帘门响了,我跑去开门,门口赫然站着老板,他问我:关着门干什么?我回答说:在盘点。
“谁让你们盘点的?”
“小老板娘。”
严丽从里面出来向老板打着招呼,老板大步往里走,边走边喊:“虹丽,虹丽,谁让你们盘点的?”
接着,林虹丽和刘孟都出来了,老板大吼道:“大白天的不送货,盘什么点?”
小老板娘答道:“今天不是星期天嘛,又没有订单,怎么不能盘点?”
“谁说没有订单?谁说没有订单?盘什么点,瞎扯淡!”
“不是多发出去货就是少发了货,不盘点自己亏了都不知道!况且,一个仓库没有准确的库存数字,怎么经营管理?”
林虹丽的话仿佛让老板觉得自己理亏,他不说话了,两手叉腰。此时,二人已争得脸红脖子粗,空气中隐约有股火药的味道。
“盘点也不是现在盘,等哪天有空再盘,今天先装货。”老板强硬道。
“你装你的货,我盘我的点。”林虹丽说着就要和严丽一起继续盘点。
“盘什么盘,你给我滚!”老板彻底发怒了,对着林虹丽大声咆哮道。
“好,我滚!”林虹丽把纸和笔丢向空中,像天女散花一样,带着严丽飞快离了仓库而去。我和刘孟一脸茫然,第一次见识了老板的威力。不一会儿,大张和邓永遇的小货车先后过来了,老板大手一挥,说:“两辆货车,只管装!装满了为止!”
我懵圈了,问老板:“订单呢?”
他回答说:“没有订单,一共是二千箱。”
“哦。”我应着,以为是老板接的订单,就问:“老板,是哪一家客户?我等会报知给业务员。”
“报什么业务员,只管装!”老板不高兴道。
“有订单不报业务员,第一,我们违反公司规定操作,第二,业务员无法做业绩,无业绩同样会影响你的配送费......”
“哎,小白,你怎么这样烦!要你发货就发货,啰哩啰嗦一大堆干吗?”老板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
好吧,他是老板,我只有唯命是从,完了,他丢给我一个电话号码,说是客户的,打过去询问一下,需要什么品项,送到什么地方。
电话接通了,里面是个女人的声音,我自报家门,她似乎一下就听懂了,说红烧牛肉、香辣牛肉各一半吧,送到环北路仓库。我把她的话转述一遍给老板听,老板欣慰地点头,说:“赶紧装!”
混乱的局面又出现了,各种“耍杂技”的生手、熟手,“噼里啪啦”倒一地,把我和刘孟紧张的顾东不顾西,还好,只有两个品项,且都是桶装面,相同的高度,这样即使在底下忘记了点数量,码在车上也可以很容易地看出来。慢慢的摸索和掌握了规律,做事情就更容易掌控了,就如先前那些一次搬十箱桶装面摇摇晃晃的“杂耍手”们也慢慢的变得轻车熟路、箭步如飞起来。
装完两辆车时已是中午了,大家回门店吃饭,许蛮又拦住老板诉苦:“大米订单一大堆这么厚,你把车都调走了......”他夸张的比划让人难以置信,但老板明白是运力不足所造成的,他需要添置更多的货车加入到运输队伍里来,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老板甩给许蛮的话是:“先雇外面的车送!两个货车今天要送方便面。”
一直到晚上七点,总算才把二千箱方便面发货完毕,锁了仓库门,踱到半路恰巧碰到严丽和黎娜,刘孟见了她们,浑身便来了劲,问她们是不是下班了,而我已浑身疲惫,提不起半点兴趣去搭理她们,何况,我在她们眼里并不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