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知道叫我一声‘妈’,就不应该说那句‘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不用你管’的话。你把钱借给我,我给了老徐,他说就会把女孩送过来和你见面,保管能成!”母亲依然没有发怒,也没有表现出欣喜,与往常的表现判若两人,这让我心里堆积起了许多疑云。
“妈,这事就好比:没根的萝卜,不靠谱的!您不要去相信,搞不好要人才两空的!我知道您操心,但也不能太着急,凡事物极必反,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我不想再听你这一套了,耳朵都听出茧子!”母亲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打断我的话。“今天,你就给我一个痛快话:同意还是不同意?”
面对母亲简单粗暴的好心逼迫,我不止一次的顶撞过,今天也不例外,大声道:“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得由我自己作主,我不同意!”
“你......”
母亲显然被我气坏了,一脚踢开旁边的椅子,迈开腿就往门外走,刚走到门口,她就停了下来,一手扶着房间门,一手捂着胸口,慢慢的瘫软到地上去了。眼瞅着这一幕发生,我吓坏了,赶忙从椅子上跳起来,快步走过去扶起母亲,一边摇晃,一边大声呼喊:“妈,妈,姆妈,你怎么了?”母亲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一只手还保持捂着胸口的姿势。
闻讯而来的高凤英似乎明白眼前的情况,她蹲下来迅速掐了母亲的“人中穴”,见没有奏效,又对我说:“快把伯母平躺于地上,我给她做心肺复苏。”
我没有迟疑,按照她说的去做,凤英用拳头在母亲的前胸用力叩击,然后又不停地按压着。我心急如焚地在旁边看着,泪水不自觉地滚落......
在凤英的不断努力下,母亲终于睁开了微弱的眼睛,好像缝隙里射出的一线阳光,照得我心里暖洋洋。
“妈,您醒了!”我一边擦着脸上的泪水,激动的浑身颤抖,一边把母亲从地上扶坐起来。
母亲捂着胸口,一副很虚弱的样子,紫黑的嘴唇张了张道:“崽啊,娘心里好难受......”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送医院!”一旁的凤英焦急地大声道。
我恍然醒悟,把母亲从地上抱起,快速走向大门外停着的轿车,凤英随即跟了出来,拉开车门帮忙着把母亲安顿进了车里。
我手忙脚乱的启动轿车,朝着西泉乡卫生院急速奔驰而去,一路上,母亲不停的说着“心里难受”,我更加心急如焚,不时转过头来探问:“妈,你怎么了,没事吧?”
“你专心的开车,注意安全!”坐在母亲身旁的凤英,环抱着别人的母亲,眼神的焦虑,掠过眉眼,清晰地反照在汽车中央的后视镜里。
十五钟后,带着焦急,终于赶到了乡卫生院,车刚停稳,我迅速解下安全带,从驾驶室跳下来,拉开后门,眼前的一幕,让我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又倍感温馨,只见母亲偎在高凤英的怀里,像一个熟睡的婴儿般。凤英单手环抱着她,并把车上我的一件外套盖在母亲身上。
“轻点,千万不要碰着了。”凤英对伸开双手迎接母亲的我叮嘱道。良久,见我不作声,脸色又难看,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劝慰道:“没事的,别太紧张!”
我把母亲背在背上,像小时候她无数次的背我一样,朝着医院门诊去,门诊室里并无多少病人,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医生,经过一番检查,医生对我道:“这是突发性心脏病,很危险!好在缓过来了,不要让病人太激动,也不能生气,心情要欢畅,开心一点。”
听了医生的话,我心知母亲的病是被我气出来的,我实在是太不听话了!望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我轻轻抓起她的手,温声对她说:“姆妈,以后,我都听您的话,您不要再生气,否则,病情会加重的。”
母亲眼睛里含着泪水,用她冰凉的小手紧紧握着我的大手,如小时候走夜路怕黑,我总是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生怕她会丢下我不管。此时,她成了小时候的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颤抖着对我道:“崽啊,你知道娘心里有多难受?你快四十岁了,还不要成家吗?娘早晚有一天会先你而去,只望有生之年,能看见你娶妻生子,我此生也就了无遗憾了!”
“妈......”我已忍不住泪流满面,像小时候受了委屈就扑进她的怀里尽情诉苦、撒娇。然后,等待她一边用衣袖替我擦去泪水,一边讲述一些宽慰勉励的话语。如今,我已长大,长成了一棵大树,可在她心里,我永远是棵长不大的小树苗,因此,她的手又像小时候一样的在我背上轻轻的抚摸拍打着。
“添儿不孝,不听您的话,让您忧心,烦恼,但是,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这样了,我听您的话,我娶老婆结婚,让您抱上孙子,让您里外有面子,让您每天都过得开心!”我紧紧抱着母亲,边流泪,边叙说道。
母子二人紧紧的相拥在空旷的病房里,许久,母亲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用手替我擦着泪痕,语重心长道:“崽啊,娘是真心为你好,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娘吃不好,睡不安,经常半夜醒了,想着你的事就整夜的睡不着,叹着气看窗外的天空一点一点的亮起来。算命的说,四十岁前要是没娶上老婆,你这辈子的姻缘就没有了……所以,一听到哪儿有些风吹草动,就要认真去打听,去求人,我觉得:花点钱是小事,钱是人赚的嘛,再说了,这世上的钱是赚不完的,但找个老婆不容易,解决了终身大身多好!将来老了,身边也有人陪伴,不比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强?我知道你想找个漂亮的女人,但依你这性格、脾气,太漂亮的女人你根本留不住她的心,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没有话语权,一辈子抬不起头。你只适合找个老实、可靠的女人,安安稳稳的和你过日子,什么事情你都能作主!”
听着母亲絮叨一大堆话,这其中不乏有她片面的观点,但也有她生活的经验之谈,我想到的可能是:不再固执,听从她的劝告,听从她的安排,那么,公孙燕怡我是没有机会再去追求了......
“呵......”我长长的舒了口气,以此来排解心中的愁闷和紧张,脑海里涌现出“我与公孙燕怡被硬生生扯开牵住的手,惨遭现实无情打击”的狗血情节和煽情画面......想到此,又不由的长舒一口气来表达感叹惋惜的无奈之情。
“妈,我听您的话,您不要再生气!”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我作出决定,心里暗叹:坚持了这么久,还是要放弃执著。或许,这辈子没有机会找自己喜欢的人了!
母亲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早该这样多好,我也不致于气出心脏病来。”
我没有吱声,心里有万般的不情愿,只能掩藏在心里,无奈着去接受和将就。
不出二天,老徐就把那个女孩送来了,母亲大喜过望,叫我打扮打扮,和她一起出村去迎接,我心里不情愿,推说有事情,母亲脸色大变,捂着胸口不停咳嗽,我赶紧改口说“没事了,一起去吧”。
见着女孩的时候,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女孩长相憨厚,一头短发,皮肤黝黑,腿短腰粗,目测足有一百六十多斤,走起路来像个大大咧咧的男人。见着我的时候,她就咧开嘴笑,笑得脸上一堆肉成疙瘩样,笑得露出满嘴发黄的牙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我没有对她笑,甚至,把眼移开,望着远处的天空。
老徐对母亲说:女孩名叫蔡霞云,小名“丽丽”,今年二十七岁,父母双亡,我从小看着她长大,人特别老实、可靠,身体结实,结婚后生个大胖小子一点问题没有!而且,你看她一脸的旺夫相,你儿子娶了,将来,事业肯定会越做越大,钱也会越赚越多,到时,可别忘了我这个牵线的“红娘”。
听了老徐的吹嘘,母亲高兴的合不拢嘴,一个劲的说“忘不了,忘不了”,还说“我儿子也老实,这样才般配、合适!这猪头肉你是吃定了!”
父亲热情招呼老徐喝茶,母亲悄悄把我拉出屋外,脸上挂着笑容和期盼问:“添啊,你觉得女孩怎么样?”
看着母亲笑得这样开心,我实在不忍心打破,就让她的笑容如一湖春水般继续荡漾,同时,心里也明白:对于母亲来说,这份张罗过来的婚姻来之不易,她希望我说“很好,我喜欢,我同意。”
可是,我又怎么能做到违背自己心里的意愿而去敷衍母亲,这么做同样是一种欺骗,可一旦诚实,母亲就要不开心,且违背了我之前的将就接受。
有时,做人挺难的,特别是临事需要深思熟虑时,犹如走在一个分岔路口,走哪一条道都可能遇到危险。
母亲见我久久不说话,脸色渐渐沉下来,像太阳突然被乌云遮盖住,气氛顿时变得阴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