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办案民警张警官,见到了所谓的“李小姐”,她竟然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着实令我大跌眼镜,心里既恨又奇。张警官和我介绍说,抓捕“李小姐”没有费多大功夫,倒是他的哥哥让我们颇费了些周折。
我问道:“他的哥哥是谁?”
“这个人,你也认识,他就是镇上‘好运沸腾鱼馆’的厨师吴元伟。”张警官说道。
吴元伟?周美兰的老公,我心里不禁一怔,他终究是冤魂不散,想尽办法来加害于我,他真算得上是我的死对头。
张警官继续道:“吴元伟的弟弟叫吴元征,他并不知道你和他的哥哥有仇,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吴元伟,案件的突破点也是从他那儿开始的。起初,他拒不承认,后来,我们调取了他手机内的通话记录,并通过技术手段还原了通话内容,他对他的弟弟说:有一个叫白添的人,害得他妻离子散,他要寻找机会报复。鱼馆里有一个服务员叫石雪丽,她应该和你很熟,工作之余与其他同事聊起了你养殖的小龙虾滞销的问题,吴元伟听到了,他觉得机会来了,便和石雪丽说他认识卖水产的朋友,并把手机号码给了她,其实,这个人就是他的弟弟吴元征,一个在P省打工多年的年轻小伙。他用别人的身份证注册了一个手机号码,并化装成某知名水产公司的采购员‘李小姐’,骗取你的信任,继而实施诈骗。男人通常对女人没有什么戒备之心,特别是声音好听的女生,容易让男人产生幻象。”
“那么,他是怎么做到变声音的?电话里,他明明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我好奇道。
“这就是你的幻象已经产生了,他只不过是通过手机变声软件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年轻女孩罢了!”张警官解释道。
“我送过去的货,他又藏到哪里去了呢?”
“很简单,他卖掉了,在P省打工多年,吴元征认识的朋友很多,处理一车小龙虾自然不在话下。”
“他为什么不敢收我第二车货?”
“因为,你考虑了很多天,他没有收到你的回信,以为你已经报警,收到你回信的时候,他觉得你应该带着警察来了,所以,他不敢再冒险,赶紧电话关机,微信拉黑。”
“他这么做,不是为了钱,而仅仅是为了报复我?”
“对,据吴元伟供述,他的妻子周美兰虽然没有和他达成离婚协议,但周已经外出打工,拒绝回家和他过日子,他觉得发生这种事情,完全是由你白添一手造成的,因为,他说你曾经追求过他的妻子,并差一点周美兰就和你结婚了。种下善缘得善果,种下孽缘结孽果。白先生,做人还是要懂得洁身自爱啊!”张警官语重心长道。
我羞愧无比地低下头,“种下善缘得善果,种下孽缘结孽果。”人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因为自己一时的糊涂,给别人带去了伤害,也给自己添加许多麻烦。记得小时候奶奶曾经讲过一件事:她非常恨高家的人,见着高家人就恨不得拿污水臭泥巴去泼他们。有一次,她看到高有福从屋后走过来,她端出一盆臭沟水,向他泼去,然后假装不是故意的。当时,高有福没有计较,后来,奶奶经过高家屋后时也被泼了一身污水,人家也说不是故意的。我因为听信同学蔡涛、郑滨之言为了脱单,违背道德去做“挖墙角”的事,其时已种下孽缘,而今天显然是在自食孽果。
案子破了,损失追回来了,我从中感受到了教训:人要洁身自爱,与人为善,不轻易相信别人,也不急于求成。
接下来,精力的重点仍然是发展种养事业,小龙虾和鱼都有了销路,种红薯是刚接的业务,选地是关键,在老家一般都是选择土壤疏松、排水优、向阳好的山坡地,放眼整个石林沟,只有高有财家有这么一块荒地,原先种过玉米、西瓜,现在种红薯,正适应了土壤的轮作性。
高家与白家一向不太和睦,从爷爷的爷爷辈开始,两家就结下了冤仇,且世代相传,我的爷爷就是因为高有福的父亲出卖,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去当兵,从此,奶奶等待半生,至死也没能见上爷爷一面。小时候,高家老四高有喜来提娃娃亲,想把高凤英许配给我,结果遭到了奶奶的强烈反对。还有,姐姐白锦与高有财的儿子高凤云恋爱也遭到了奶奶的反对,奶奶去世后,高白二家虽然没有发生什么新的矛盾冲突,但关系也未见好转,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生活,没有来往,也没有交集。从小我就不懂这些仇恨,那时,都住在老石林沟,父亲常常教导我:不要去高家玩耍。奶奶更是劝导我:不要吃高家的东西,他们会在里面放毒。而我显然把奶奶和父亲的话当成“耳旁风”,不管东家脸色如何,我都要去的,他们给我吃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就吃。回家以后,总少不了父亲的一顿臭打,虽然如此,我依旧本性不改,没过几天,又去高家玩耍。所以,我觉得我和高家人的关系没有父辈们那样僵。
我满怀信心去找高有财,希望能把他的荒地租赁下来。高有财因为年岁渐长,没再出去做工,此时正赋闲在家,我到他家里时,他正在屋前的空地上劈着柴火,我远远的就从身上拿出香烟,边走边伸长了手敬给他,他摆摆手说“已经戒了”。
我收回香烟,礼貌地向前招呼道:“有财叔,在劈柴呢。”
“嗯,傻添啊,回来了!”他表现的很热情,还叫了我小时候的外号。接着,又对着屋里不停的喊:“锦萱,锦萱,搬张竹椅子出来!”
片时,屋里出来一个约八、九岁光景的小女孩,愣愣的站门口,问高有财:“爷爷,你叫我?”
高有财说道:“嗯,搬张竹椅子出来给这位叔叔坐。”
小女孩应承着进屋去了,我客气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来了就坐坐嘛,你现在是大忙人,也是大名人,村长书记都在村里夸你。”高有财道。
“浪得虚名而已,还靠乡亲们多多关照!”
高有财没有吭声,把劈好的干木柴收拢在了一处,见孙女搬着竹椅子出来了,就说:“锦萱,去柴房里替爷爷拿个竹簸箕出来,我要装干柴。”
叫“锦萱”的小女孩“哦”了一声,去了屋后。我问高有财道:“这是高凤云的女儿吗?蛮听话的!”
高有财咧着嘴笑,笑得露出满口黄牙,脸上全是幸福的皱纹:“是的呢,凤云三个女儿,大女儿锦秀,在县城上高中,二女儿锦慧,在镇里读初中,小女儿锦萱今年八岁。”
锦秀,锦慧,锦萱......我突然想到了姐姐白锦,她可能没有像高凤云一样,用自己儿女的名字来纪念他们死去的爱情。
“八岁了怎么没去上学?”我奇怪道。
“村里没有小学,在西泉乡中心小学上一年级,人小了没人照顾,她就跑回家来。凤云说:等他们夫妻两个在县城里租了房子,再把她接县城去读。”高有财回答道。
“凤云现在在做什么?”
“夫妻俩在县城工业园上班,我们老俩口替她带着孩子。”
“哦,那应该不错呢。”我和高有财闲聊着。
“比不得你呀,你现在是大老板。”
“说笑了,我不是什么大老板,我还是你们眼中的那个傻小子!”我一边客气道,一边趁势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有财叔,东边坡上那片荒地是你的吧?现在,种了些什么?”
“没种什么,前年种了西瓜,去年种了玉米,今年不打算种了,哎呀,年纪大了,腰不行,干不得累活!”高有财回答道。
我心里暗想,他不种了,正好我承包下来种。于是,高兴道:“有财叔,你不种了给我种红薯怎么样?”
“种红薯?”高有财纳罕道,接过孙女锦萱拿过来的竹簸箕,放在地上一边往里装干柴,一边小声唠叨道:“种红薯,那块地倒是不错,我原先种过,产量很高,你咋会想到种红薯,我咋没想到呢?”
“有财叔,你别管了,承包给我就行,我给你租赁钱。”我继续道。
“可是可以,不过,我得等凤云回来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凤云从小就和我关系不错,他还能不承包给我白添?”
高有财没有说话,脸上有些忧虑之色,提着一簸箕的干柴去了屋后的柴房,我心里寻思:非得等凤云回来,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我又怎么能猜得透?
等到他再出来时,我只得问:“凤云什么时候回来?我请他吃小龙虾,喝啤酒!”
高有财答道:“谁知道,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不回来,有时,二三天就回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