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剩男之傻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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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难以相认

三人接过茶水,各自捧在手里,一边取暖,一边吹着杯面漂浮的茶叶。黄爱国看了王主任一眼,意思是:赶紧进往正题。

王主任会意,放下茶杯,欲对曾贵贤说话,曾却起身去了旁边的桌子,拉开抽屉找些什么,找了许久,从里面翻出一包香烟来,慢悠悠的向我们走来。

王主任一把拉住他的手说:“老爷子,你别客气了,我们来是想了解你女儿的情况。”

“我女儿?曾静?她怎么了?前两天还来看我的呢!”老人神色有些慌张。

我说:“她叫曾淑含吧?”

“她叫曾静,不叫曾淑含,是我给她取得名儿。”老人争辩道。

“以前是叫过曾静,后来改名了!”王主任说道。“你女儿是从外面抱养回来的吧?”

曾贵贤坐着不吭声,王主任又重复了一遍,我心里着急,他不会是又没听见吧?

“她改名儿我怎么不知道,谁让她改的?”曾老突然咆哮起来。

里屋那女人听到咆叫声,连忙出来,对曾贵贤说:“读大学的时候改的,老头子,你就忘记了?当时,她跟我跟你都有说,你这记性不如我了!”

我对王主任说:“不如让曾老夫人来讲讲这过去的故事。”

王主任没吱声,曾贵贤却对女人道:“你说你记性好,说说女儿的生日是哪天?”

女人被曾老给说得愣住了,曾贵贤哈哈大笑起来:“告诉你,是六月十三日,今年三十六岁。”

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要找谁了解情况了,但迷雾却似包装纸般一层层的揭开。我的心里也放心了些,努力终究没有白费,原来,与我生意来往的人竟是自己的同胞亲妹妹和妹夫,而更搞笑的是吃饭那天,父母亲与她那般客气。

我对王主任和黄爱国说:“咱们走吧,再这么问下去,对二老来说不太容易,我下次直接找曾淑含。”

二人点头,准备起身离去,曾贵贤却急忙快步拦在门口,问:“你们去哪里?吃了午饭再走!”

王主任说:“不了,我们还有事。”

“都十一点半了,再怎么有事,吃午饭的时间没有吗?”曾贵贤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把持着门口,非得留我们吃饭。

三人拗他不过,无奈坐回原座,曾贵贤对我们说道:“我女儿是卖鱼的,你们是不是要找她买鱼?我打电话给她!”

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部“老人机”,王主任见状,赶忙按住他的手道:“不,老爷子,你这么好的女儿是从哪里来的?”

他似乎听懂了,两眼眨巴着,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怎么?她家里人找上门来认亲了?”

王主任用手指了指我,对他道:“这是西泉乡的白先生,三十多年前,他的妹妹被人抱走,家里人找寻很多年,现在终于找到了。”

老人看着我,眼泪还在流,由于激动,头不住的颤抖摇晃:“我告诉你:就算我相信你是他的亲哥哥,也别想从我手里夺走静儿,她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生是父母小,养是父母大,我和她娘才是她真正的父母,你别想把她认走!”

我拿出照片,连忙解释道:“老伯你误会了,我找妹妹不是想把她认走,而是想找到这个亲人,然后,有机会团聚。”

曾贵贤接过照片看了看,缓缓道:“三十多年前,一个漆黑的夜晚,我和老婆子在家里吃饭,有人在门外叫门,我打开门一看,是一个走村串户的补锅匠,他挑着一副担子,一头是补锅用的器具,一头却是竹篮,竹篮里躺着一个娃娃。补锅匠说,走一天了,走得迷了路,天黑又找不到旅馆,恳求在我家借宿一晚,天亮就走。我看着他带着娃娃,就答应下来。他看到我们吃饭,就说给我钱让他们也吃一口热饭,我说不要你钱,出门在外的人不容易,你尽管吃吧,补锅匠听了千恩万谢。那时,老婆子有病,一直怀不上孩子,见竹篮里的孩子,喜欢得不得了,我喜欢,我老婆也喜欢,就抱在手里逗玩,这孩子不认生,我抱着,老婆子逗她,她就咧嘴笑。补锅匠见我们这样喜欢,就说:这孩子给你们养吧,我走村串户带着不方便。我连忙说:不行不行,这是你的孩子。补锅匠说:这不是我的孩子,有人托我送给有缘人,我看你们这样喜欢孩子,一定是与她有缘。就这样,我们把这个孩子养下来了,她一向文文静静的,我就给她取名叫静儿。她一直很乖,喜欢看书,学习成绩也很好,每个学期都有奖状领回家,从上高中到大学毕业,每年寒暑假,其他孩子在游玩,她在打暑假工,给自己赚生活费。”

曾贵贤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眼里满是高兴之色,王主任趁机夸赞道:“你这个女儿优秀,不错,能顶一个儿子!有些人家的儿子还不如她。”

这话又把曾贵贤说骄傲了,他开心的笑,笑得露出满嘴残缺的牙:“可不是嘛,她现在经常来看我,买吃的穿的用的,还要接我们老俩口子去省城住,她给我们养老......我呀,上辈子不知道积了什么德,遇见这么好的闺女。”

我想:父亲和奶奶要是听了这些话,一定是悔恨莫及!

王主任又插话了:“好女能顶男,我看农村几千年来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得改改了,时下农村三十岁还没结婚的男人越来越多,找老婆越来越难找,反之,女孩子不愁嫁,若是听说哪个村有女孩子在家,那就是一群蜜蜂见到了一朵花一般,媒人都要涌过去的。”

我和黄爱国听了都没吱声,曾贵贤听了又与王主任叙起闲话来,二人聊着村里人家的事,不知不觉,厨房里已经飘出了饭菜香,吃过午饭,我们辞别曾老夫妇,曾贵贤拉着我的手说:“你和静儿相认,我不反对,但要她孝敬你的父母,我觉得不可能,你们还是省省心吧,这孩子是我养大的,我了解她的脾性。”

我回答道:“您老放心,曾淑含是您们带大的,她还是你的女儿,我的父母亲自有哥哥、姐姐和我孝敬,我不图她什么,只不过想圆了这个多年的团聚梦。”

“她是不会和你们团聚的。”曾贵贤低声道。

我没再和他说什么,与黄爱国、王村长一道出了茶头村,茶岭村的村部设在原来的鸡岭村,而这山里面还藏着一个小小的茶头村,难怪我到访时寻不到曾淑含的家,两村合并之后,也只有土生土长的王村长知道这儿的情况。回想十五岁那年,和高凤英到鸡岭村寻牛,遇见的那个少女曾静,其实就是我的妹妹白花,那时,虽然母亲很想去找她相认,但我那时年龄尚小,到鸡岭村寻之未果,加之父亲胆小怕事,这事就一直搁置。时隔二十年,机缘巧合再相遇,不得不叹这世间缘分之奇妙。

谢别黄爱国、王主任,我骑摩托车回到了家,时下离过年的脚步越来越近,鱼塘里的草鱼、鳙鱼装走一车又一车,我打心里高兴,想着今年能过个好年了。

曾淑含自那次来了之后,一直没有出现,都是她老公赵吕辉阳开水产车过来拉货,与我结账等,我问赵:“你老婆怎么一直不见来?”

我这样问的意思是希望她能在年前与我们相认,那时,除夕之夜我们一家就能团聚了。

赵吕辉阳回答道:“家里有两个孩子走不开,大的要辅导作业,小的说让我妈带,她又不放心,说到时孩子啥没学会,就学会了跳广场舞。”

我没对他说明曾淑含就是我的亲妹妹,不过,我想他大概也已经知道,因为,我从他老丈人曾贵贤家回来好几天,他们之间不可能不通电话。这样想着,我觉得在曾家临走时,曾贵贤说得那句“她是不会和你们团聚”的话是有份量的,抛开曾贵贤害怕我们相认相亲的劝说,在曾淑含的心里,她可能也是非常恨我的父母的,恨他们从小把她抛弃。

都说:双胞胎之间互有心灵感应。而我此时,完全不能感应曾淑含的心理,在我心里,我希望她会谅解奶奶和父母亲,那个年代本就贫穷,孩子多了自难抚养,再则,农村人迷信算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加之重男轻女思想作祟......这些愚昧和无知造就了妹妹白花被抛弃的命运。这不是一种救赎,而是一种代价,曾淑含心里的苦楚,没人知道,也没人能懂。好在,她遇到了善良的曾贵贤夫妇,尽心呵护,抚养成才,这才是人性的高贵之处。

母亲含着泪说:我不求她孝敬我们,只盼着她能和我们相认,她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看她过得好,我就开心了。

父亲说:她认则认,不认则罢,反正,时光也不会倒流回去。

我只有静等曾淑含的相认了,而团聚显然已经失去原有的味道,如一杯原汁原味的果汁,通过调和、添加,已不再那么纯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