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厂里,月光洒满安静的厂地,周围的一切早已进入了梦乡,门口的大狼狗吠叫两声之后,认出是郑滨的轿车,便上蹿下跳的“呜呜”直叫,把身体和尾巴摇得像舞龙灯一般,哪怕自己正身处禁锢之中,也不忘对主人抱有真诚和热情。
回到房间,小闹钟在床头桌子上“滴答,滴答”的轻响着,带动时间行走的步伐,两手枕着头,无法入睡的我,对明天,对未来都有许多的想法,对过去又有许多的感慨,一时想起萧晴,一时又想起高凤英、宋瑶婷,然后,才想到周美兰,脑子里像放电影的剪辑碎片一般,一遍遍的回演,一丝丝的回味。
......
“添儿,添儿,起床了没有?”正睡得迷糊之际,隐约听到母亲在叫唤我,猛然睁开眼睛,窗外,天已经大亮,鸟儿在枝头放声歌唱,厂里的机器也开始了轰鸣。
“我送你们一句话:三思而后行。”脑子里突然映过“笑面佛”方云锋昨晚说的话,一觉之后,我有了一些清醒,该是继续争取?静心等待?还是干脆放弃?感情这东西,不能入迷,一旦入迷就像走火入魔一般的疯狂。一时间,满脑子都是周美兰的模样,以及平常她对我说的一些话,两个人在一起时的说笑逗乐情景。
“添儿,你还没起来?”敲门声再次急躁地响起,我又听到了母亲的高声叫唤,这一次确认是母亲就在门外。
我赶紧穿衣起床,打开门后,便又坐回了床上,母亲拿着一件披风站在门口,见了我便满脸怒气的抱怨道:“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打不通电话让我好着急!只有亲自到厂里来找你。”
“姆妈,什么事?我手机昨天弄丢了。”我依然觉得很困,懒洋洋地靠着床栏道。
“什么事?好事呐。”母亲一边说,一边面露笑容地走到我的跟前。
一见母亲高兴起来,我心里就开始寻思:准又是哪个算命先生忽悠她:你儿子的“桃花运”到了,恭喜恭喜,这次不要一百九十九,只要十九块九……哈哈,想起来就搞笑,曾经在外打工的日子,母亲的电话日常便是如此。
母亲接着低声道:“我托人给你寻了个对象,就在往东方向的安桥乡,今年二十三岁,人长得特漂亮,还没结婚的呐。”
“二十三岁?”我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公式:我自身的年龄减去二十三。“太小了吧,差距太大!”
“小什么呢,我可告诉你:二十三岁是女人正好的年纪,我试探过媒人,人家不嫌弃,说大一些的男人才靠谱,也更成熟,懂得疼人!最重要的是:女方不讲彩礼,不要求你在县城买房,不要求你有车,只要你对她好就行了!”
听着感觉有些不对劲,不要房不要车还不讲彩礼,人长得漂亮,年纪又不大,这......这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好运怎么就让我撞上了呢?莫非,是骗子?得仔细考量考量,在外打工多年,我分得清电线杆上贴的“重金求子”是套路诈骗,墙边贴的高薪招聘“工作轻松无压力,月薪七千至八千。”那也是假的,如今这年代,不讲条件的女人,少之又少,除非两人发生了真挚的感情,但我和她素未谋面,也无萍水相逢,难道真是“桃花运”来了?还是母亲发现了“新大陆”?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妈,谁给介绍的?”
“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芳姨,她不会骗我的。”母亲高兴的肯定道。
“芳姨不是住西泉村吗?她怎么会认识安桥乡的姑娘?”我疑问道。
“哎,人是会走动的嘛!虾有虾路,蟹有蟹道。或许,她在安桥乡有熟识的人。”
我心里仍然没有完全的相信,门边突地晃过一个身影,我看得清楚,是周美兰,心想:她来干什么?办离职?
“妈,这样好的机会......我感觉不像是真的,是不是芳姨逗我们玩?我们还是不要相信的好。何况,人家那么漂亮,我长得这样丑......”看到周美兰,我又不想去相亲了。
“谁说你长得丑了?钱芳不是外人,我完全相信她,不管是真是假,你去跟她见个面,要什么紧?又不丢人!遥想当年,你父亲相了多少次亲?遭多少女人嫌弃!要不是碰到我......嘿嘿,所以,谁也说不准缘分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出现,但是,你一定要勇于去尝试,不放过任何机会的去尝试,拒绝再多次也要去尝试。”母亲边说边笑,到后来就一本正经的劝说起来。
我却笑不起来,看来,这个理由还是无法奏效,得另想奇招。
“妈,我带着孩子,人家一定会怀疑、嫌弃的。”
“白潇雨又不是你亲生的,你跟她说是捡来的,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亲生的,人家都不会相信。”
“有什么不相信?你又没结过婚,哪来的孩子?”
“可......谁会信?”
“你不要再找借口了,是不是想把我气死?”面对我的一再推脱,母亲生气了。“你自己问问你自己,多大了?还要我苦口婆心的跟着你屁股后面操心个没完,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再挑三拣四了,可是,你听进去了吗?樟树坪的李曲和你同龄,人家两个孩子都上学了,你都还没结婚......”
说着说着,母亲就抹起眼泪来。我连忙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她继续呜咽着说:“经常出来卖鸡蛋,在山塘镇街上碰到熟人,问起:你小儿子结婚了没有?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只知道自己的喉咙僵硬得说不出话来......”
我赶忙紧紧的拥抱了流着泪的母亲,让他感受到来自小儿子的疼爱。“好了,姆妈,我会听话的。”
“你小时候不听话,长大又不听话,叫我怎么办?”母亲低泣道。
“上午我去买手机,明天或后天我就去和那个女孩见个面。”我对母亲许诺道。
母亲听了,欢喜地点着头,叮嘱道:“人是衣裳马是鞍,上街去买套新衣服,好好打扮一下自己,穿得好看一些,头发理漂亮点,言谈举止别太随意,在女孩子心中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不要让人笑话,更不能丢了自己的脸。”
“好了,我知道了!”
母亲拿起披风往外走,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着我道:“在娘心里,我的小崽是最棒的!”
把母亲支回家后,我端起脸盆、毛巾、牙刷准备出去洗漱,走到门口,便遇到了一脸倦容的周美兰,我赶忙露出笑脸道:“早啊,美兰,早饭吃了吗?”
美兰回以微笑,声音低得像蚂蚁,嘴唇轻轻动了动:“早!吃过了。”
“我去洗脸、刷牙,你在房间里坐一会儿。”
她没有应声,轻轻的点了点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缓缓地走进房间。我端着脸盆走向厨房外的水龙头,拿牙刷,挤牙膏,拧开水龙头,刷牙……全程机械式无感情投入操作,脑子里却开始思想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忽然,有人伸手关掉了一直在“哗哗”流水的水龙头,我嘴里含着牙刷,满嘴牙膏泡沫地抬眼看了那人,是郑滨。
“她来了。”郑滨没有责怪我浪费水资源,而是把话题引向周美兰。
我重新拧开水龙头,把嘴里的牙膏泡沫冲洗干净,又洗了牙刷,回答道:“她是来和我告别的。”
“这女人还讲情义!”
我把脸盆放在水池,接满了自来水,把毛巾丢进去,用手搓湿了说:“毕竟,相识相恋一场。”
“不对,她应该是对你依依不舍。”
我听了,不由得暗自苦笑起来:“越是这样,越让人心里难过!”
郑滨道:“你是一个男人,别这么忧伤,该出手时就出手,该争取时去争取,别婆婆妈妈的。”
回到房间,挂完毛巾,整理好牙刷、脸盆,坐在床边的周美兰见了我,立即起身站到另一边,我去厨房里搬了二张塑料小矮凳过来,并顺势把房门关上了。
她别过脸去,背对着我,我把凳子用脚轻轻的踢了踢,说:“坐吧。”
“我是来和你告别的。”她没有理会凳子,背对着我说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只能怪我们缘浅情薄,相见太晚。”
“我要你忘了我,重新找个好姑娘,可别再耽误了,年龄不等人......”说着,她就捂着脸抽泣起来。
此情此景,勾起了我的“慈母心”,很想过去抱抱她,再安慰她:“没事,生活里没有过不去的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一想到郑滨说的话,我该怎么去争取呢?更何况现在母亲又给我介绍了新的女孩,我还是放手吧。
“美兰,这段婚姻已然不幸,何必苦撑,该离婚就离婚!”我说道,说完又觉得自己不厚道,人说“劝合不劝离”,我居然怂恿她离婚。
美兰没有吭声,擦了擦眼睛,掀开房门就往外走,我愣在原地很久,突然觉得: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来,这不仅仅是一个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