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碰响杯,一饮而尽,便开始起筷吃菜,熊燃又道:“你问这些干吗?”
郑滨执着筷子道:“我听说,方云锋在山塘镇名气不小,外号叫‘笑面佛’。”
熊燃先给郑滨杯内续上酒,然后,再给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接着,才对我说:“白添,自己动手,把杯子里倒满酒。”
待三人都已倒满了酒杯,熊燃又一边举杯,一边说道:“‘笑面佛’这人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当面笑嘻嘻,背地里却阴险的很,我很少和他打交道。”
“这个我早有耳闻,说他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郑滨只轻轻的抿了一口酒,还顺带着放下了筷子。“我刚才故意为难大堂经理,为的就是怕他不出来露面,没想到,他却认得我!”
“你要见他作什么?他抢你奶酪了?还是动你蛋糕了?”
“没有,闲扯!我只是想打听,他手下的员工是不是有个叫吴元伟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熊燃端起酒杯,示意“干杯”,三人再次一饮而尽,继续说着闲话。
不多时,每人面前的一瓶啤酒很快就喝完了,郑滨又从桌子底下的箱子里依次提了六瓶出来,熊燃那嘴就义务充当起了“开瓶器”,只听“咝咝”几声,连开六瓶,每人面前各摆了二瓶,向来不胜酒力的我,已然感觉头晕乎乎的,面红如烧炭火,但看二人,虽有面红耳赤,但却精神抖擞。
我隐隐感觉到:今晚上,绝非只是喝酒那么简单。
许久,熊燃又道:“你找这个人做什么?”
郑滨道:“他今天砸了我的车。”
“什么?他为什么要砸你车?”熊燃的脸色突然变了,音调和声音也变得高亢起来。
郑滨摸着头,一副不知如何描述的样子,熊燃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两只眼睛就像手电筒般射出迷茫的光,郑滨把目光转向我道:“白添,你跟他说说。”
“这......”其实,我也不知道怎样恰当地描述,难道要我说“我喜欢了别人的老婆,想挖墙脚,然后引来别人的报复......”这么传出去,会被同学们笑掉大牙的。
“敢情你们两个都被他欺负了?”见我不说话,熊燃纳罕道。
“白添是替我开货车,那小子今天带着五六个人,追着白添打,幸亏他跑得快,最终只砸坏了两个前车灯。”郑滨说道。
“哈哈!”熊燃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有些不开心道。
熊燃没有理会我,对郑滨道:“郑总,你这么大一个老板,区区两个前车灯,用得着和人理论吗?费那么大劲干什么?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兄弟,这不是两个车灯的事情,这牵涉到我的面子问题,若不加以警告,以后,不管阿猫阿狗都敢跑我头上拉屎撒尿,叫我怎么在西泉乡的地界上混!”
“不就两个车灯吗?郑总,你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这些人,有眼不识泰山,再说,小员工好对付,那‘笑面佛’可难缠啊。”
听了熊燃的话,郑滨愣愣地看着他,打了一个饱嗝,许久,道:“行,兄弟一句话,我全明白了!你怕‘笑面佛’,不敢惹他!”
“郑滨,你这是什么话?到头来,搞得我好像是一个怂蛋一样,我熊某人可从没怕过谁,只是奉劝你:多往宽处想。”熊燃劝诫道。
“我看你也是浪得虚名,不说了,我们走!”郑滨说着便邀我一起下楼。
“等等!”熊燃在身后叫道。
我和郑滨立住了脚,接着,他在后面大声嚷道:“服务员,服务员。”
郑滨说:“不用你买单,我自会下楼到柜台结算。”
不多时,过来一个女服务员,问熊燃怎么了,熊燃道:“这鱼是臭的,你们经理呢?”
服务员吓出一身冷汗,一声不敢吭,连忙去请经理,我和郑滨相视一眼,知道好戏即将上演,立刻返身回到座位上来。熊燃嘴里叨着烟,翘起二郎腿,一副不把人放眼里的高傲姿态。
刚才那位高个经理出现了,依然春风满面的向我们走来,到了桌边点头哈腰的问:“几位老板,菜不合胃口吗?”
熊燃指着电动锅里的鱼,皱起眉说:“这鱼,是臭的。”
经理拿起旁边的筷子,倒转筷头,伸进锅里去夹起一小块鱼肉,放进嘴里认真品尝起来。尝完后,笑着对熊燃说:“不臭。”
“不臭?怎么可能,你的舌头麻了还是鼻子塞住了,这明显闻着臭,吃着也臭。”熊燃喝叫道。
“咱们都是农村的孩子,也应该知道:死鱼即使生的时候臭,熟了也是不臭的。再说,这道菜用了二十几种调味料,有花椒,桂皮,八角......怎会有臭味?”经理解释道。
“哦,原来用的是死鱼,再用调味料掩盖,你这无良餐馆,坑害无知消费者是不是?”
“没有没有,别误会!我只是打个比方。”经理连连摆着手。
“什么打比方,分明就是欺诈,你们这店还想不想开了?”熊燃一甩手,横扫桌面,啤酒瓶、碗筷都“叮叮当当”的下了桌,支离破碎去地上集合报到去了。
郑滨见机会来了,也准备顺势掀翻桌子,却被我用力按住,道:“冷静点!”
“你个怂蛋,胆小怕事,我在为你出头!”郑滨怒道。
经理吓呆了,两腿发抖,拿出手机,颤抖地拨着号。不知什么时候,“笑面佛”方云锋已经出现在了门口,这一次,他完全没了笑容,冷冷的像一尊冰雕似的立在门口。
经理拿着已经拨号的手机,贴在耳边,“笑面佛”动了动嘴唇:“你要打给谁?”接着,不待经理回答,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手机,重重地摔到地上,并顺手赏了他一个耳光。三人立即站了起来,场面一度尴尬,大家都不作声,仿佛空气凝结了一般。我心里有些紧张和害怕,思想着:接下来“笑面佛”身后可能会出现一帮他的员工,然后把我们三个人狂揍一顿......想到这里,我有些后悔,熊燃啊熊燃,你把我们害惨了,早知道这样,今天晚上就不该出来喝酒。
站了许久,“笑面佛”突然哈哈大笑了:“我说今天一整天怎么右眼皮就跳个不停呢,原来,是有灾星找上门来。”
“笑面佛,你的笑容能欺骗别人,可欺骗不了我!”郑滨说道。
“那又怎么样?郑总,您在西泉乡发财,我在山塘镇谋生,咱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方某哪里做得不对,得罪了您,还望见谅!在这里,方某先行赔个不是。”“笑面佛”说完,继续露出他的招牌笑容,脸上满团和气的样子。
“常言道:各人屋前三尺硬地,方总,既知有地界之分,为何纵容你的人到西泉乡砸我货车,追打我兄弟,这笔账该怎么算?”
“笑面佛”没有吱声,打量着站在旁边昂着头看天花板的熊燃:“这位可是西泉乡街上,‘西泉饭店’的熊老板?”
“正是,‘老板’这个称呼不敢当,只是混口饭吃而已。”熊燃谦虚着,傲然看着天花板,头也不转一下。
“笑面佛”微微一笑,接着,把头转向郑滨道:“郑总,您听到了吗?谁都不容易,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再说了,牙齿和舌头总有碰着对方的时候,您觉得呢?”
郑滨听出了方云锋的言外之意,呼了口气,抱了个拳说:“不是我郑某人小气,不够气度,只是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手下的员工三番五次的去我厂里骚扰搞破坏,车锁滴胶,戳破车胎,追打我兄弟,砸坏我货车,我一忍再忍,如不加以惩戒,长期以往,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只怕惹出什么祸端来,方总也难逃法网啊。”
“笑面佛”听了,轻蔑一笑,对旁边站着刚才挨了耳光,一只手一直捂着右脸的经理道:“去把他们都叫过来。”
不多时,来了三四个年轻后生,我打量一番,却不见吴元伟,心下猜测:“笑面佛”怕是有意隐藏。
“你们几个这几天谁去了西泉乡郑总的厂子里闹事?”“笑面佛”看着眼前这群人,沉下脸问道。
我悄悄对郑滨耳语道:“不是这几个人。”
郑滨随即对“笑面佛”笑道:“方总,你的员工不会就剩这几个了吧?其余的,是不是都抓进局子里去了?”
“我看是呢!”熊燃在一边哈哈笑着附和道。
“吴元伟呢?”方云锋重新扫视了这群人一眼,阴沉的脸上转瞬变得眉开眼笑地问道。
“方总,元伟他回家去了。”经理回答道。
“打电话叫他过来。”方云锋轻声细语道。
场面立时沉寂,郑滨和熊燃抽着烟,方云锋闭目理着手上的佛珠。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吴元伟急匆匆的出现了。
“元伟,你是不是去西泉乡郑总的厂子里闹过事?”“笑面佛”方云锋端坐中间,突然睁开眼,手里慢悠悠的理着佛珠,眼睛却瞟向吴元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