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入座,似乎没有把黄盛的玩笑话当一回事。男的刚坐定,便起身对身边的女人道:“你坐着,我去盛汤!”
女人对着男人莞尔一笑,算是对男人温柔体贴的回报。
“看你们两个,天天在一起,眉来眼去的,还嫌不够?也不怕我们妒忌!”黄盛的老婆打趣道。
女人脸上泛起一片红晕,羞涩道:“慧芳姐,你又说笑话了,谁不知黄盛哥对你体贴有加,要啥买啥,你才真正让我羡慕!”
“晓晓,你这小妮子,又听谁胡说?我家黄盛大男子主义一个,宁愿拿钱去打赏什么女主播,也舍不得给我买一件新衣裳。”慧芳挖苦道。
黄盛急了,面红耳赤的低声呵斥:“你这女人,瞎说些什么!”
慧芳不甘示弱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上个月工资哪去了?”
这时,男人端着两小碗“紫菜蛋花汤”过来了,清澈的汤水上面漂浮着些许紫菜和碎蛋花,男人看了看两只碗,把蛋花多的一碗推给了女人:“晓晓,这碗是你的!”
慧芳见了,瞟了一眼黄盛:“你看看人家,吃个饭都充满着爱意。”
黄盛不以为然,眼转向食堂外面,倒是男人先道:“盛哥,你们吃过了?”
“吃过了,干活不积极,吃饭可不能不积极!”黄盛答道。接着,又指着我道:“这是我朋友白添,今天刚来。”
我向他微笑并点头,男人自我介绍道:“我叫吴亮。”紧接着,指着身边坐的女人道:“她是我女朋友,叫阮晓晓。”
“您们好,幸会幸会!”我向二人客气道。
“别客气!黄盛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吴亮道。“你在哪个部门?”
我答道:“品牌中心成品仓,你们呢?”
“生产技术部机修工,我女朋友是流水线普工。”吴亮一边吃饭,一边回答道。
见他在用餐,我便没有再说话。黄盛却道:“白添,你想找女朋友,怎么会选择去品牌仓库呢?那里有女孩子吗?”
我摇头道:“没有,有也是中年妇女,男人居多。”
黄盛不禁窃笑,慧芳道:“当初进厂时,你应该选择应聘到生产车间去,你看吴亮,找的女朋友不仅漂亮,而且还懂事,带回家多有面子!”
是呀,这个阮晓晓确实不错,我心里早已羡慕不已。
“可我不会做衣服,到生产车间去干什么?”我疑惑道。
“可以去学裁剪、大烫、小烫,可做的事情多了,再不济,跟吴亮去学机修。”黄盛道。
“从没接触过服装行业,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有合适岗位先干着。”我悔恨道。
吴亮抬头问道:“兄弟,你多大了?”
“三十好几了。”
“学机修不是一两天的功夫,得好几年呢,你耗费得起吗?找女朋友急不得,得靠缘分,不是说你到生产车间就一定能找到,因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奇妙,换句话说:就是把你天天放一女人堆里,也不见得就有你喜欢的或者也喜欢你的人。”吴亮道。
“瞎说,如果连机会都没有,还谈什么缘分?”黄盛反对道。
吴亮没有吱声,阮晓晓道:“车间里多半都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三十几岁没结婚的,据我所知,几乎为零啊。”
两盆“冷水”泼得我心灰意冷,不由的感到一阵心酸:年纪大了,找个女朋友,真不容易!
“十六七岁怎么了?只要两情相悦,咱可以等嘛,是不是,白添。”黄盛接话道。
“行了,我跟我们老大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他调到生产车间去。”吴亮说话了。
黄盛朝我眨了眨眼睛,我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对吴亮道:“谢谢,如果有一天我找了女朋友,没齿难忘你的大恩大德!”
“嘿!你先别着急谢我,调动岗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尽力试试。”
我的心里凝着一团迷雾,不知未来如何,只期盼着能早些调到生产车间去。仓库的活虽然不重,但很杂。一会儿去分拣货品,一会去打包发货,三层楼,每层楼的仓库面积都在二千平米以上,分拣时衣服有许多型号,不熟悉货架摆放,在里面来回的找,手机每天显示走路的步数都在三万步以上。打包虽然不用来回走,但是整天站着,装箱和封箱速度要快,折腾一天,腰酸腿疼,回到宿舍,不想说话,不想动弹,熟悉的疲惫感在全身蔓延......岁月不饶人,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就这么一直打工下去?
过去的,不会重来,未来的,不知在哪儿。
黄盛和刘慧芳住的是公司免费提供的夫妻房,虽同在一栋宿舍楼,但他们加班较多,通常,我下班了,他们还在加班。吴亮、阮晓晓还是男女朋友关系,没有条件申请住夫妻房,他们一起在外租了房子。
生活有时平静得让人难以置信,阳光很久没有照面,天气每天都在阴雨之间徘徊,这样的日子过得越快,心里越是不安。
很快就到生日了,唯独只有母亲记得,父亲也记得,只是不善表达。母亲说:生日到了,以前在家时,我会煮两个,不,是三个荷包蛋给你吃;现在在外面,自己想吃什么,别舍不得花钱。
我听得热泪盈眶,什么是爱?天底下,只有父母的爱,才是永远最纯、最真的。曾经那些过往的人,谁会记得我?所以,余生对父母好,永远没有错!
生日过完就是端午节,而工作调动的事一直杳无音信,这期间,碍于情面,我没好意思催促,毕竟,求人的事急不得。
端午节厂里放假三天,黄盛、刘慧芳夫妇回老家看望老人和孩子,阮晓晓接到父母电话,回家有事,我和吴亮一起送她到火车站。回来的路上,我试探着问吴亮:“车间里现在怎么样?忙不忙?”
吴亮似乎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说道:“不好意思,兄弟,你这个岗位调动很难办,因为,生产车间不稀缺一个什么技术也没有的人。”
瞬间,我明白:所有的杳无音信,其实,就是一个无声的拒绝。
下午,一个人百无聊赖,想去荷花超市找周起明聊聊天,却只见到郑礼仁,他说:周起明被超市辞退了。原来,就在我辞职离开后不久,周起明的女朋友提出和他分手,加之超市进口处改装了无需人看管的自动门设备,他被调到水产部门干以前从没干过的脏活,失恋加工作不如意,双重打击之下,周起明便有些精神失常,经常哭笑疯癫,自然免不了被辞退的命运。我听后,不胜唏嘘,感慨:世事难料,人心多变。
端午节过后的第二天,母亲高兴的打电话告诉我:“添,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我询问什么事,母亲说:“你赶快拿纸和笔记下一个手机号码。”
我依样找了纸和笔,母亲接着道:“崽啊,这次无论如何你都要听娘的话。”
“什么事情?”我有些急了,不禁追问起来。
母亲不慌不忙道:“我经常去山塘镇上赶早集,在路边摆摊卖鸡蛋,上南村有一个妇女经常挨在我旁边卖些自家腌制的笋干、辣椒酱之类,一来二去,我就跟她熟识了,闲来无事,聊起家常,她说她还有一个小女儿今年三十岁,还没嫁人,做父母的很操心。我就跟她开玩笑:我的小儿子今年三十五,没结婚,要不,咱俩结个亲家?”
母亲说到这里,忍不住发笑了,我静静的听着,母亲接着道:“她人也爽快,一口气就应承下来,说‘好啊好啊,上南村离水思村不远,往来方便’,她又问我:你崽长得怎么样?个子高不高?在县城有没有买房子?我如实回答:长相没得说,个头也过得去,买房子暂时没买,但是有计划。她很高兴,说她女儿现在在G省打工,回头晚上给她打电话。我担心这事没着落,赶紧送她三十个鸡蛋,她立马就把女儿的手机号码给了我,叫你和她联系,还说:你们俩人谈,我们不插手!”
母亲说得开心,我一点儿高兴不起来,只轻轻的“嗯”了一声,母亲说:“你纸和笔拿了没?”
我说拿了,母亲报出一串手机号码,然后,又重复了四五遍,生怕报错一个数字,末了,还让我把记下的手机号码报给她听一遍。
看着纸上用三十个鸡蛋换来的手机号码,我有些麻木,相亲次数多了,不会有太多欣喜,因为我知道,相到最后,不管男女,多半是挑剩的,要么太好,要么太差,最终落得高不成低不就。
父母亲的殷切希望,不能冷了情,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响了三声,对面便是一个轻轻的女声,我用家乡话对她说明来由,她“嗯嗯”两声,说“互加微信吧”。
挂了电话,我加了她的微信,她说:微信头像就是本人,能否把你的照片发过来给我看下。我照做了,并把她的头像放大了看,不出意料,一个很普通的女子,瘦瘦的,黑黑的,浓眉大鼻,但是,很安静的样子,我瞬间没有了想和她继续交往下去的想法,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想问,因为,这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各自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当得知我在W市打工时,她说:看来咱俩离得有点距离。这句话更加促使了接下来的聊天像白开水一样,淡然无味,说完一个话题,不知下一个话题该怎么开始。
端午假期结束,黄盛返厂,他说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