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紫琪听完我的讲述，便颇有经验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银行经理，你是不是遇上‘黄牛’了？”
“黄牛？什么黄牛？”我有些费解道。
“哎，就是‘卡贩子’，通过倒卖购物卡牟利的。”王紫琪解释道。
“我不太明白。”
“不需要明白，这样开发票显然是违法的，买购物卡只能开预售卡发票，不能开食品或其他，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收集到五万元的本超市购物小票，但是，这样一旦被查出来，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别说了，违法犯罪的事我从来不干，就算完不成目标业绩任务，也绝不以身试法。”我听了，立即果断拒绝。
就这样，五万元的购物卡生意谈“黄”了，为了内心的安宁，为了保护自身的安全，没了就没了呗，我安慰自己道。
老客户拜访了一圈，生意没谈成一家，继续去开发新客户，渐渐的，我感到麻木，上门拜访，工厂多半有保安进不去，编个谎言进去了，对方也说“不需要”，慢慢的，觉得这种工作就是在“混”，但领导们就生怕我们这些业务员“混”，从简单拍照打卡到拍照时必须手里拿着一张数字卡片（卡片上的数字群里每天会更新），各种办法，紧盯着业务员，就差要给每个人头上安装一个“拜访客户记录仪”。
绕开工厂，政府单位，我只能去写字楼推销了，那里通常没有保安，也不会问你是干什么的，你只要不说话，坐电梯上楼就行了。
写字楼里有许多小公司，敲门进去就行，微笑、礼貌、客气，一样不能少，冷面、拒绝、不搭理，时时会遇见。所以，业务员都得练就“不要面子”的本事，若是我用在追女孩子上面，是不是“功到自然成”了？
可惜，每天遇到各种女人，但没有一个我敢厚着脸皮去追。
除了叹气，还是叹气，生活的艰难，来自工作的压力，如果衣食无忧，恐怕不会懂得世间百态。
已经拜访到十一楼了，没有一家公司对我推销的业务感兴趣，都觉得超市的东西太贵，网上的东西便宜。
当我信心百倍的再次对前台的美女微笑鞠躬时，对方还与我微笑，那个微笑让我有些尴尬，是她，怎么是她？
“梁若若，你怎么在这儿？你好吗？”我高兴道。
“我叫梁娟，我很好。”
热情的问，冰冷的答，我感到自己是在“犯贱”。
“给你们公司推荐推荐我的业务呗。”她还是那么美，可是，不是我能得到的，我继续微笑，厚起脸皮道。
“这个......不用吧，我们公司的员工福利发的是其他超市购物卡，不是你们超市的，实物的话，领导都是在网上采购，就算不是网上采购，也不会去超市，去批发部或是老板的朋友那里。”
她的一番话说得我知趣了，连忙躬着身说：“不好意思，麻烦打扰了！”
默默退出办公室，卸下所有的伪装，突然心里觉得很难过，人，如果能预知未来，那么，会少了许多苦恼，至少，我不会认真去爱一个最后不属于我的人。
出了写字楼，不知往哪儿去，业绩从哪来？转眼间一年又将结束，而我的业务水平丝毫没有提高，领导们天天说“紧盯目标任务，努力达成业绩”，口号谁不会喊？关键要知道“怎么努力去达成”，就凭厚着脸皮去拜访？
恐怕，客户的需求才是关键。
别想了，既然领导们一路走到底，我只能尽力而为了。
路过平兴路的时候，看见那里有一家服装厂，保安站在门口抽烟，看上去比较面善，于是，我壮着胆子过去了。
“师傅，你们厂里一共有多少人？”我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敬给他。
保安看了我一眼，没有伸手接烟。“你说的是哪个厂，这里面有三四个厂。”
“三四个厂？”我疑惑道。
“对呀，都租出去的。”
“平均一个厂里有多少人？”见他不收我的香烟，我立即收了回去。
“不多，你问这些干什么？”保安疑惑道。
我只得亮明身份和来由，他听完，说道：“私人小厂，计件的，哪有什么员工福利。你要去就去平云路的‘思达戎’电器厂，那个厂规模大，有近千工人，厂里应该有福利的。”
“谢谢，谢谢！”我忙不迭的道谢，拿出手机导航“平云路”，离得不远，转过一道弯，步行大概二百米就到了。
站在“思达戎电器厂”的门口，我又犯难了，保安坐在门口，一双怀疑的眼睛不友好地盯着我。厂门口有招聘电话，我不想打，因为一旦听到推销电话，十有九次会礼貌拒绝或直接挂断。
只能乱撞运气，告诉保安：我来找人事部张经理。看他是否能让我进去，管他呢，瞎子摸鱼，踩到一条是一条。
正待要上前，突然，伸缩门自动打开了，然后，进去了二辆小轿车和一群背着包的陌生人，眼瞅着是个机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紧跟在那群人后面混了进去，保安见了我，拦住问道：“你是来开会的吗？”
我大着胆子点头答道：“是的，是的。”
“请上六楼会议室。”保安指着后面大楼道。
我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暗自庆幸，居然就这样被我“混”进来了。
跟着人潮进电梯，低头一声不吭的站着，害怕别人看我，更担心被识破。电梯在六楼停住，开门便见一个宽敞的会议室，里面桌椅呈圆形围绕，中间有一座花坛，有各种绿植，布置的极为精致，主持台上摆放着鲜花，鲜花后面有一块彩色大屏，上面赫然显现几个大字：大建区龙蒲街道总工会迎新春座谈会。
跟随着人潮，稀里糊涂的进会议室并落座，每张桌子上摆放着两块包装饼干、一瓶矿泉水，肚子正饿，拿起饼干就啃。这时，过来一个工作人员，她弯腰低声询问道：“您是哪个单位的？”
“我......我是荷花超市的。”我不敢撒谎。
“哦，您们工会的朱能诚主席没来吗？”她又问道。
这......这叫我怎么回答？说没来，万一他来了呢？说来了，那我来干什么？
见我迟疑，她拿出一张表格，上面有许多企业单位工会主席的名字，指着“朱能诚”的名字说：“他要是没来，您就代他签到。”
签完字，陆陆续续有人进会议室，我从这些人群中搜寻“朱能诚”的身影，万幸，他没有来。
圆形会桌几乎坐满了人，看着这些来自龙蒲街道各行各业的企业工会主席，我心里在想：是不是应该都和他们认识一下，以后才方便开展业务。
身旁坐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并不知道她是哪家企业的，便主动向前问道：“您好，您是哪家单位？”
中年妇女答道：“二元管道，您是哪家？”
我赶紧拿出名片，借机推销道：“荷花超市。”
她接过名片，看了看，道：“您是团购经理？”
我心里不禁好笑，都是王紫琪出的“馊主意”，印名片的时候特别嘱咐：一定要“高大上”的头衔，至少也是经理级别，否则出去不受待见，让人瞧不起。而事实上，没有谁瞧得起，也没有谁瞧不起，只在于超市的团购业务在对方眼里是否具有吸引力。
“是的，我们工会的朱主席今天有事没来，特意让我代替前来参会。”我气定神闲的答道，看来，撒谎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我又道：“贵公司年底的员工福利购买了吗？”
“老板说发现金，让员工高兴高兴。”她回道。
“你们买点礼盒之类的，或是超市购物卡什么的，发给员工，不是挺好嘛！而且买卡有返利的。”我继续推销道。
“抱歉，这是老板决定的事情，我做不了主。”她无奈又微笑道。
我黯然了，认识又怎么样，客户没有需求，难道要跪着求买？
不多时，一名神采奕奕的中年妇女走上了主讲台，环视一圈，声音洪亮道：“欢迎大建区总工会刘主席、龙蒲街道总工会章主席，以及各位企业工会主席的到来，请允许我代表‘思达戎电器有限公司’向各位表示诚挚的敬意！”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接着，这位中年妇女介绍说，她是思达戎电器厂的工会主席，姓吕，并在大屏上用PPT的形式，展示了电器厂工会所做的一系列工作成果。
终于等到她的PPT讲完了，坐在圆桌中间的龙蒲街道总工会章主席先大加夸赞和肯定了思达戎电器厂工会所做的一系列努力，并勉励其工会继续做好服务员工工作云云，然后介绍整个会议的议程，完毕，大建区总工会刘主席讲话，刘主席讲完，章主席说道：“下面，有请各企业工会主席或代表发言，总结一年的工会工作。”
章主席环视一圈，指着第一个座位的我说：“就从这边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