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旁边听得真切,心里嘀咕道:找我的?是谁啊?
“在九床。”护士对那人微笑道。那人也不道谢,转身就与我撞了个满怀,差点把我撞倒,定睛一看,哎,这不是清洁工大刘嘛!
“大刘,去哪儿?”我问道。
大刘认出是我,肥厚的手掌用力的拍在我肩膀上,傻笑道:“哎呀,终于找到你了!我一层楼一层楼的,找得可辛苦了!”
别看大刘平时傻愣傻愣的,和我话不多,在我生病的时候,第一个来探望的同事居然是他,我的心里好感动,比起那些平常拍着胸脯称兄道弟的要靠谱得多。
“大刘,你来找我做什么?”我故意装出不知道他是来探望的。
大刘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本红红的喜帖,亲递到我手上:“下个月十六号,星期六,是我结婚的日子,你一定要来哦!”
原以为他掏出的是来看望我的“小小心意”,没想到却是“结婚请柬”,看着他胖胖的身躯,憨憨的表情,颇似某位明星,我为刚才的高兴劲感到为时过早。
“好,我一定来!”我接下请柬,微笑着答应道。
“不许反悔哦!”看得出来,他也很高兴,走了几步,又折回对我说:“我只请了郑礼仁、周起明,秦经理没请,因为她是领导,而我们是员工,以前都是清洁部的员工。”
他的意思,我应该为此感到荣幸。望着他嘟囔着离去的身影,我是该受宠若惊,还是哭笑不得,在他眼里,我居然这么重要,但是,难道他不知道我是在生病住院吗?他两手空空的来送一份请柬,然后说“你住院我不管,但我结婚时你一定要来哦”。
下午,我百无聊赖的在病房里躺着看电视,秦菊拎着一袋水果进来了,让孤独的我倍感欣慰。她塞给我二百块钱,说:“自己去买点好吃的。”
我把钱客气地推回去,她强硬的塞给我:“你不要我会生气的。”
我看了看手里的钱,哽咽着道:“谢谢秦姐!”
秦菊陪着我一直聊到傍晚,让心情郁闷的我,心里感到一丝温暖。她对我一直不错,我也将终身铭记。而曾经那个对我很好的宋瑶婷却始终没有出现,或许,她已经把我忘了,为什么我却忘不掉她?
转眼间,到了手术后的第七天,我便向医生提要求出院,虽然有职工医保,但是,谁愿意在医院里一直待着。出院后,医生建议休息二周,休完病假,正好赶上大刘的婚礼,这时,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不能剧烈运动,而参加婚礼是完全没有问题。
婚礼在W市闻名的“东阳酒店”举行,场面并不盛大,宾客中多操本地口音,在酒店门口,我遇着了同来参加婚礼的郑礼仁,他见了我便说:“今天周起明会带女朋友过来。”
我听了大为惊讶:“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郑礼仁肯定道。“你怎么还不抓紧找一个?”
我叹了口气,不知作何回答。过了一会儿,周起明来了,和一名女子手挽手进来的,那女子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脸上化着浓厚的妆容,眉毛描得弯弯的,嘴唇涂得红红的,脸庞粉饰得苍白,完全不像是那种自然的白皙,左手腕上戴着一块名牌手表,右手腕上戴着一只精美手镯,长相一般,腿长腰细,身材却极好。
“怎么,你们在等谁?”周起明见了我和郑礼仁,一脸讶异的样子。
“等你啊。”郑礼仁答道。
“周起明,这是你女朋友吗?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我说道。
周起明似乎才恍然大悟,连忙介绍起来:“这是我女朋友,叫钱楠。”
介绍完,四人一齐上楼,到达“东文厅”,大刘和一名女子站在门口,那女子穿着一袭洒地白色婚纱,裸露双肩,锁骨极深,看上去弱不经风又病怏怏的样子。
“大刘,恭喜恭喜!”
三人依次抱拳拱手向大刘致贺,并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份子礼钱”,一人二百,事先商量好的。大刘憨笑着收下红包,给我们鞠躬。四人进入厅内,选了张桌子坐下。城里办喜事,没有乡下热闹,这要是在农村,三天前就开始张罗了,请厨子,请帮工,接舅舅,杀猪、鸡鸭,逮鱼......一系列都得提前准备,七大姑八大姨的也会提前来到;第二天,由东家委派一人,拿着厨子开出的配料菜单去县城或集镇采买,在家的亲戚和请来的左邻右舍帮衬着布置新房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事情;第三天早上,新郎带着请来的车队、乐队,吹吹打打去迎接新娘,在新娘家吃中饭,午后或傍晚,择吉时,接新娘和嫁妆回家,进门拜堂......
四人坐定,郑礼仁见周起明的女朋友钱楠起身去了卫生间,满脸羡慕的说:“周起明,真有你的,四十多岁了还能老牛吃嫩草!”
周起明小声答道:“哪有嫩草?三十五了,离过婚的,小孩都十几岁了,平时保养得好!”
“有就好,别挑了!”我说道。
听了这话,周起明直直的看着我:“说到挑,可别嫌老哥我多嘴,你这毛病得改改,俗话说:只有客挑店,哪有店挑客。你挑人家,人家女孩子也会挑你,有差不多就行了!你看现在大刘结婚了,我也找了女朋友,说不定,不久的将来郑礼仁也有了,咱哥儿几个聚在一块,就你单着,好意思吗?”
“有啥不好意思?我总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吧!”我反驳道。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世上人都要你这么想,都不要结婚了。”周起明道。
服务员悄然把菜肴端上了桌,周起明看女朋友还没回来,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去找。
见周离开,郑礼仁小声道:“白添哥,别听他的,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自然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他是年龄大了没办法,又穷,是个女的他都要,你看他这女朋友,长得不怎么样,一看还是个会花钱的主!”
说话间,我的手机震动了,一看是母亲打来的电话,连忙走到门口去接听。
“添啊,你在上班吗?”母亲问道。
“没有,怎么了?妈。”
“唉......”母亲叹着气。“我心里憋得慌,和你爸说,嫌我唠叨,和你哥说,说我没事找事,只能打个电话和你说说。”
“发生什么事了?”
母亲不紧不慢的道:“昨天,咱家养的鸭子不小心跑出来,去了你三叔的稻田里,被他发现了,你说这鸭子吧,又听不懂人话,也不是谁教它去的,你三叔不依不饶的和我大吵了一架。”
“你和三叔吵架了?那鸭子能不能不养了?”我说道。
“哎,你是没掌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前阵子,城里人开着轿车到村里来,说要买农户散养的、没吃饲料的土鸭蛋,我卖了好几百块钱。我和你爸都老了,挣不到钱,合计着养了十几只鸭子,卖些钱贴补家用,你还没成家,虽说帮不上什么忙,但也算是减轻些你的负担。”母亲讲述道。
“那后来呢?”
“不知怎么,鸭子从圈里跑你三叔稻田里去了,他抡着棍子就去追打,还打死了一只,我就和他吵起嘴来了。”
“妈,鸭子跑稻田里会吃稻谷的,虽说不是有意,但也是有责任的。”
母亲道:“一只鸭子倒是小事,不生气,倒是你三叔说话太气人了!”
“农村俗语:吵架没好言,人生气的时候说出来的都是气话,别往心里去。”我劝说道。
“我懂,但是,他说得也太......而且,这种话都不应该从他嘴里说出来。”
“他说什么了?”我问道。
“他说:你家白添三十几岁了,还没娶到老婆,这辈子怕是要打光棍了!当时我就气得捶胸口,话都说不出来,他一个劲的叫嚷:白添娶不到老婆,会打光棍,会打光棍......不知造了什么孽,白家怎么会有这种人?诅咒你打光棍,他开心什么呀?他不姓白吗?”母亲说着,就在电话里断断续续的哭了起来。
“妈,你是不是也骂他了?”
“当然会骂,他这样诅咒你,我不会甘心的。崽啊,你争点气,不管好歹,从外面带一个女朋友回来,别让他从门缝里看人看扁了......”
我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农村人骂架喜欢挑对方的弱点、痛点及短处来讽刺挖苦,以此来气恼对方,如果对方表现越是气恼,就会越开心,觉得自己赢了,三叔是我的亲叔叔,两家纵然有多么解不开的仇怨,也不应当把我还没结婚这事来咒骂开心。
看着周起明愉快的牵着女朋友钱楠的手走过来,那一刻,我羡慕了,妒忌了,如果那是我,可能会第二天就买车票回家,然后,去三叔家拜访、喝茶。
即便这样,就怕不久之后,三叔知道了底细又有另一套说词了:“找个离过婚的,还当什么宝。”、“长得也不怎样。”......
有道是:人,永远不能活在别人的嘴里。走自己的路,等喜欢的人,让别人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