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三马街的路口就已经聚集了许多招工的企业。他们摆下简易方桌、塑料圆凳,拉起横幅标语,外加旁边竖一大展架,图文并茂介绍着工作环境、时间和薪资待遇等情况,招工的企业有:电子厂、玩具厂、服装厂、鞋厂......让人目不暇接,俨然就是一个露天的“劳务市场”。
想起十几年前,去G省打工时,找个工作多不容易,火车站、汽车站旁边中介多如牛毛,而且极容易遇到骗子,即使找了正规中介,也得交几百元介绍费,然后跟着中介去厂里面试,面试后得体检,体检合格了才决定是否录用,一般如果不是熟人介绍,很难被录用,但中介也会想办法,实在不行,只有等待下次面试机会,总之,那时进厂挺不容易的,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厂挑人。时过境迁,如今各行各业曝出“用工荒”、“工人难招”,招工条件不再那么苛刻,甚至放宽年龄,不用体检,内部员工介绍亲朋好友进厂,厂里不但报销路费,还给员工介绍费。
一路走马观花似的浏览了展架上的各个工厂的情况介绍,真没想到,打工的还能挑老板。停下脚步观看,就会有人过来客气地搭讪,说着“大哥,找工作啊?”、“我们厂里不错的,工资福利待遇好,住宿条件优越,而且,还有许多美女。”
我礼貌的还以微笑,然后随便和搭讪的人闲聊上几句,又去看下一家,一路看过来,发现招工条件都差不多,每天八小时,晚上加班三到四小时,月休二天或四天,还有无休的,月基本工资很低,如果不加班的话,根本没有兴趣做下去。
或许是厌恶加班,可不加班,基本工资那么少......好吧,我不想进厂,不想上流水线,不想被班组长催着干,指着骂......可是,我能干什么,还回超市去吗?熬夜打蜡的事又在等着我!
看了一上午,像相亲挑对象一样,不是嫌这家加班时间长,就是嫌那家工资太低,或是福利待遇不够好,不包吃住,只有五险没有一金,总之,难找心中称心满意的好工作。
回来后,坐在房间里发呆,对前途表现出一贯的迷茫,从二十几岁开始,就一直问自己:到底该去做些什么?做哪一行才是最挣钱的?然后,一直没有给出答案,浑浑噩噩,零零散散的在城里打着工,得过且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说的大概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吧!
又过了几天,凤英打电话给我,说强子把他兄弟的姐姐给约说好了,只等着跟我见面,凤英还说:这个女人,要电话、微信都不肯给,你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不要负了我们一番苦心。
我“嗯”着答应了一声,实在是无奈之举,心里没有太多的期许,谁叫咱年龄大了呢。
就这样,在凤英的张罗下,我和那个女人要见面了,双方约定在一家商场见面。临见面的三天前,凤英像长辈一样叮嘱我:人靠衣裳马靠鞍,去商场买套像样的衣服,好好打扮打扮自己,不谈长得帅不帅气,给人的第一印象要阳光、干净。
心中没有太多期盼,没有对爱情的渴望,对凤英的话置若罔闻,但回头想一想,凤英夫妇如此付出替我张罗,实在不该冷了他们的情,再说了,若是投缘,也能成就一段佳话,管她是二婚还是三婚,让别人说去吧。
去商场狠心花钱买了一套新款西服,一双新皮鞋,然后,领带打起来,头发梳整齐,胡子刮干净,对着镜子露出自信的笑容,提醒自己:时刻注意言行举止,让自己显得阳光、干净、彬彬有礼。
到了见面的那天,我早早起床,洗脸、刷牙、洗澡,换上新衣服,精心打扮一番,出门乘上公交车,望一眼天空,忘记一切,重新怀一种美好的期待,把心态调整为最佳的阳光状态。
那天的天气,异常美好,阳光温柔,微风和煦,照在身上暖暖的,风迎面吹来,不再刺骨,干树枝迸出了嫩绿的新芽,有种春天到了的感觉。乘公交车一路颠簸,向着市区进发,当车喇叭报站“美丽广场站”时,我的心不由的悸动,突然想起了白婧,还有梁若若,白婧已经没在楼下做衣服导购,不知去向,梁若若是心头的伤......阳光的心态一下就变得阴暗起来。
下车的时候,公交车门刚打开,我迈脚下车,“呼”的一声响,一辆电动自行车从面前飞速而过,如果我早二秒钟迈脚,电动车可能就撞上我了,心头不禁暗骂:赶着去......望一眼那背影,心头似有触动,这世界有太多的相似,那个背影像极了多年前的萧晴,那时,我去淮乡见她,电话里约好了“马上到”,下车的时候,也是看见这样一个背影......
我的心情瞬间变得不好,望着天空,闭上眼睛,脑中回想,心里苦闷,萧晴让我如此刻骨铭心,叫我怎么去爱,怎么去重新开始?此刻,她的模样跃然脑海,虽然岁月经久,有些模糊,但仍然记得她的一颦一笑,这些年,在我心里,从没有遇见一个能超越她的女子,她在我心里永远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立即安抚了自己悲伤的心情,接通了电话。成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上一秒还在难过,下一秒就得变换笑脸。
“喂,您好,是白添先生吗?”
电话里的声音很温柔,似乎要把我从悲伤的境地里拉出来。
“是的,我是白添,小姐您好,您是?”我客气回答道。
“我就是强子介绍过来和您见面的,您现在在哪?”
听了她的话,我渐渐的回过神来,才知道当前要办的是正事,往事只能回忆一下。于是,高兴道:“我马上就要到了,不好意思,有点堵车。”
挂了电话,我站在商场的门口,望了一眼门头上的几个大字,对自己说:过去的就是过去,眼前的才是现在。
进了门,乘电梯上三楼,按照约定的地点,走进一家名为“酒鱼饭饱”的餐厅,进了厅堂,扫视一眼,便见不远处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低头玩手机的女人。
我挺直了腰板,慢慢的向她走过去。女子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到来,停下手机,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我。
“您是张女士?不,张小姐?”我向前微笑着,礼貌问道。
她站起来点点头,同样以微笑道:“是的,您是白添?”
就这样愉快地相互握了手,与之相对落座,我看着她,她也打量着我,这恐怕就是各自在心里给对方的第一印象打分吧。她长相一般,短发,还化了很浓的妆,眉毛描得弯弯的,脸上抹得白白的,嘴唇涂得红红的,纵然如此,依然掩盖不了那爬上眼角的鱼尾纹。
如果说要打分的话,顶多七十分左右。不知道我在她眼里有多少分?我心里暗思道。
“点菜吧,喜欢吃什么?”注视许久,我决定打破尴尬,心里想:不管多少分,只要能走到一起就好。
“你点,我随便什么都吃。”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
早有服务员捧着厚厚的“菜单簿”站在桌子旁边等候,我拿起菜单簿,一页页的翻看起来。
“在女人面前一定要表现得大方一点!”这是临走时凤英叮嘱我的,我心生一计,合起菜单,对服务员道:“有‘波士顿龙虾’吗?半斤左右一只滴。”
服务员摇头道:“没有。”
“大西洋黄金鲍,阿拉斯加鲱鱼,都有吗?”
“没有,这些我都没听说过,就是你到前面的水产市场,也不一定有。”服务员认真的回答道。
“那你们店的招牌菜都有什么?”我看着服务员,漫不经心地问道。
“香辣烤鱼,剁椒鱼头,水煮鱼,清蒸鱼......”服务员一边数手指,一边报出一大串关于“鱼”的菜名。
我听了没有吱声,心想:难怪叫“酒鱼饭饱”。又偷瞄了一眼对面的张小姐,她玩手机正玩得起劲,似乎完全没有把“点菜”这件事听到耳里,放在心上。
突然,她“扑哧”一笑,脸上居然抖落几颗白色的细粉末,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其实,不管是萧晴,还是梁娟,每个女人恐怕将来有一天都会变成这个样子吧,岁月不饶人,留在心里的,只是那一时的青春美丽,所以,真的没必要太再在乎容颜。
这么想的时候,忽然觉得:我悟透了,大概可以结婚了。
按照荤素搭配,我点了一桌的好菜,她似乎意犹未尽的在玩着手机,我想提醒她:认真点,咱们可是在相亲呢。
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意在提醒,她猛然醒悟,把手机收进包里,一脸迷茫的问:“咱们......进行到哪了?”
我以玩笑的口吻回答道:“现在进行到该吃饭阶段,下一个阶段是:打开天窗说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