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后,秦菊便亲自奔到清洁房,走到洗地机旁,一拧开关,指示灯即亮,往前推,向后退,均运作自如。
“行啊,小子,看不出来。告诉姐,是啥原因坏的?”秦菊笑着,向我问道。
我哪里知道什么原因,只得装模作样的指着洗地机胡乱编造道:“里面有颗小螺丝松了!”
秦菊也不再追问,只是笑着,然后,拍拍我的肩膀又是一番美丽的夸赞。
次日早晨下夜班,整个人已经困顿不行,高凤英的电话又来了,我不想接,但碍于情面,还是硬着头皮接了。
“添哥,你下班了吗?”凤英问道。
“嗯。”我应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因为,我知道,她一定是想让我帮她找糯糯。“这么早就醒了?”
“我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糯糯的模样......”
我叹了口气,道:“凤英,我实在太困了,下午陪你去找,好吗?”
她也“嗯”了一声,接着便是低低抽泣的声音。
“你哭什么呀?”我莫名道。
“添哥,我昨天请街上的算命先生卜了一卦,算命先生说......”凤英说着,已泣不成声。
“说什么了?”我追问道。
“他说......他说糯糯被陌生人拐走了,三十年后我才能见到她,也有可能一辈子也见不着了......”
“哎,凤英,你怎么能相信封建迷信,别想那么多了,养足精神,能找到的。”我给她打气道。
她一直低低的哭,哭得我心疼,但又无可奈何,糯糯能找回来,自然皆大欢喜,找不回来,真不知道凤英以后的生活该怎么过。
挂了电话,回到出租屋睡觉,一摸口袋,钥匙不见了。拍着脑袋骂自己,仔细回想,是昨天傍晚秦菊打电话给我,然后去了超市,匆匆忙忙把钥匙落在房间里了。
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去房东那儿拿备用钥匙开门。
房东还没起床,不过,还好说话,一敲门说明来意,便把一大串钥匙从窗户口扔给了我,叫我自己找。
拿着这一大串钥匙,突然,我想起了些什么,撒腿便往高凤英家里跑。
天已大亮,凤英坐在门前的楼阶上,披头散发,两眼无神地盯着手机。我轻轻的走过去,手机里正在播放着“防范孩子被陌生人拐走”的情景短剧,凤英看着,两只肿得像桃子般的眼睛,已经挤不出眼泪来了。
她这样下去,早晚不被自已累垮,也会拖垮的。
对于我的到来,她依然没有知觉,我轻声唤道:“凤英,你一晚都坐在这里吗?”
她没有回答我,我从她手中夺过手机,她揉了揉肿胀的眼睛,憔悴的脸上挂着疲倦,嘴唇张了张,问:“你是谁呀?”
“凤英,是我呀,白添,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白添。”我害怕她会因此而失忆,尽可能的提些从前的往事。
“哦,”她木然道。“你不是说下午来的吗?”
还好,没傻也没失忆,大概是伤心过度了。我心里欣慰道。
“凤英,问你一个问题:你家房门的钥匙除了你,还有谁有?”我问道。
她直直的看着我,说:“什么意思?问这个干吗?我想不起来了。”
“你好好想想,房东有没有?”
她摇头,然后道:“之前是用房东的钥匙,后来有一次,我老公把钥匙弄丢了,房东又不在家,就叫修锁的把锁撬开换了新的,我依稀记得,那个修锁的人是我老公的姐姐带过来的,当时,大姑子说:我给你们留把钥匙,免得以后你们丢了又要找人撬换。”
“你老公的姐姐?这么说,她也有房门钥匙?”
“是的,我记得她当时是这么说的,至于后来,她有没有给我老公,我就不知道了。”
“她住哪里?”我追问道。
“自然美花苑,有点远,从这儿出去乘公交车,大概有八站路程。”
“走,去她家。”我拉起凤英就往外走。
凤英有些摸不着头脑,被我硬生生的拉下楼梯,许久,才缓过神来道:“你是说:糯糯被她大姑抱回家了?”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我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说。
在公交站台等车时,凤英脸上时而喜悦,时而愁容满面,让人看得着实心疼。坐上了公交车,凤英说:“添哥,如果糯糯真在她大姑家,我该有多么开心,又该怎么感谢你!”
“别说这些见外话,我又不是外人,你是我妹子,我是你哥。”我轻描淡写道。
“以后我还给你介绍对象,哎......那个朱燕,若不是......”她精神突然变得好多了,却欲言又止。
“若不是什么?”我虽然知道原因,却想知道从她口中说出是什么感觉,恐怕是愧疚吧。
“没什么,没什么。”她急道。
“别扯这些了,眼下找到孩子最要紧。”我说道。
“添哥,要是糯糯不在她大姑家,我该怎么办呢?”她的脸上又开始愁云密布了。
“继续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总会找到的。”
她不再说话了,眼神空洞,嘴唇微张,痴痴的望着窗外移动的风景,像一个落魄的流浪人,眼看着严冬到来,却丝毫没有任何准备的无奈。
下了公交车,凤英带着我,穿街过巷,左拐右绕的来到一家小区,小区楼体上有“自然美”几个大字垂直镶刻,门口有门禁、保安,四周有监控摄像头,还有延伸向下长长的地下车库。
与保安招呼一声,便把门禁打开了,坐电梯到七楼,按响了七零一的房门。
门铃按了很久,门却没有开,凤英着急道:“难道不在家吗?”
我心里想:如果不在家的话,只有蹲守;如果在家,也只有蹲守,她不可能不出门。
可是,这样很耽误时间,想着下午还要休息,晚上还要上夜班,我必须得尽快想个办法。
想什么办法呢?我拍着头来回的在楼道里踱步,看着门上的“猫眼”,突然心生一计,对凤英耳语几句,便从楼梯飞奔下楼。
来到楼下,我焦急的等待,希望会等到我需要的人出现。
过了一会儿,门口终于进来了一个穿黄卦背心的“外卖小哥”,车刚停稳,我便飞奔过去,小哥以为我是买主,热情道:“您都下来迎接了?”
我向他解释道:“不,兄弟,我是想借穿你身上的衣服和帽子。”
小哥看了我一眼,不屑道:“拍短视频是吧?到别处玩去,哪有时间跟你玩这个,都很忙的!”
说完,就飞奔对面单元楼而去。
“不是,我......这......”看着外卖员远去的身影,我不知所云了。
既然这样,我只有另出奇招了!
拿出手机,登录外卖平台,点下一份外卖,照着单元楼的地址填上,便坐在楼梯口等着外卖上门。
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一辆电动车驶进了小区,径直朝我驶来,我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微笑着向他走去。
他停住电动车,开始掏手机打电话。
“别打了,是我订的外卖。”我对他说道。
“你叫‘傻了白’?”外卖员用奇怪的眼神望着我。
“没错,是我。”我应道,然后报出了我的手机号码。
外卖员核对了一下订单上的号码,朝我递过来。
我摆摆手道:“外卖等会儿留着你自己吃,我只想借用下你身上标有外卖的衣卦和帽子,时间不会很长,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给你好评!”
外卖员听了,愣住了,也没说话,直接就把身上的黄大卦脱了,帽子也摘了,给到我手里。
“谢了!”戴起帽子,穿上大卦,拎起外卖,我就飞奔着上了楼。
到了七零一房前,我故意把帽沿拉低了尽可能的遮住脸,又看了一眼躲在旁边看起来精神极其亢奋的高凤英。
按了四五遍门铃,终于,门开了。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问:“谁给俺家订了外卖?是不是送错了?”
我心头一阵激动和兴奋,玩什么都不如玩智谋,若不是穿戴了外卖员的衣服,这门恐怕难以叫开。
“没错,就是你家。”我摘了帽子道。
这时,凤英也出现了,她和中年妇女的眼神相遇了,如同雷电交织碰撞出了火花。
“你在家为什么不开门?糯糯是不是被你抱来了?”凤英没等进门,便激动地质问起来。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中年妇女道。
凤英倒竖了眉毛,一副火山即将要爆发的样子,若不是她们之前还隔着一道防盗铁门,恐怕凤英早就扑上去撕打了。
等我把帽子和衣服还给外卖员再上楼时,七零一的房门已经关上了,凤英站在门口骂骂咧咧,既紧张又愤怒。
“她不肯出来,报警吧。”凤英道。
“凤英,你不要这么激动,刚才应该好好说话,然后进去了,才表明目的。”我责怪道。
“我一时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那现在该怎么办?”
“你打电话给她,发信息给她,告诉她孩子失踪已立案,再不开门就报警。”
凤英拿出手机,不停的拨打,我又不停的按门铃,如此往复,来达到逼她开门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