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个不停,对面马路上不时有人在雨中奔跑着。临近黄昏,路灯悄然亮起,又逢星期天,厂区出奇的安静,我也可以安心的打会盹了。
突然,敲门声响起,惊魂未定的我扫一眼四周,发现门口站着鲁小芸,她的衣服和头发已经湿透,我心里顿时明白她要干什么。
我打开了窗门,以一副傲慢的姿态迎接了她的笑脸,然后,不咸不淡的看着她。她见我这般待她,有些气愤,想转身离去,但看了看外面的雨,还是强挤出笑脸对我说道:“我的车坏在路上,外面下着大雨,车里又冷,能让我进来躲一会儿雨吗?”
我想对她说:保安室不是谁都能进来的。但看她脸色苍白,又因为淋雨而瑟瑟发抖的样子,便默默的打开了门。
时值初春,天气阴晴不定,气温上下徘徊,昨天穿着裙子觉得凉爽,今天就有可能得换上秋衣秋裤了。所以,鲁小芸身上的衣服很单薄,加之淋了雨,这也是我为什么让她进来的原因。
保安室四面不透风,虽然没有开空调,但有取暖电炉。我把电炉打开,让她坐在旁边烤着,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她感激地看着我,清澈的眼眸里透着温情。
这样子多好,多美,为什么非得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的对待别人呢?我心里回想着一个星期前的往事。
“谢谢!”她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小小的一次性纸杯,像抱着一团火,卷曲的头发却还在滴着水。
“你坐这儿,我出去一下!”我对她说道。她惊奇地看着我,然后点了点头。
当我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又是一番惊奇。
“前几天刚买的新毛巾,还没开用,你擦擦头发。”
“不不不,”她不好意思的拒绝着。“你自己留着用!”
“没关系!你一个女孩子,身体弱,别淋坏了身子。”我把毛巾打开,丢到她的手里。
电炉发着暖暖的光,她擦着头发,慢慢复苏了脸上的红润,那模样像是出水芙蓉一般好看。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我的车坏路上了,修车师傅说要等雨停,我现在在厂里待着,回不去!”
“饭吃过了,放心吧!丢不了!”
挂了电话,她一脸笑容的沉浸在幸福之中。我冒然问道:“你男朋友?”
“不是,是老妈。”
“男朋友为什么不来接你?”我投石问路地试探问道。
她的笑容消失了,许久,才淡然道:“分了。”
我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心里一阵暗自高兴,仿佛正合了我意。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她站立窗前,忧郁的表情带着愁云惨雾,仿佛勾起了她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对不起!上次我......”
“没关系!是我太急躁。”
我温声说着,她软语回答的干脆,我们仿佛都把上一次的不愉快丢出了窗外,随着雨水的冲刷,一去无踪。
“我也刚和女朋友分手,所以,我理解你的痛楚。”我平静道。
“没什么,都会过去的!”她比我更平静。
“为什么分手?”本来我想这样问她,没想到,她却抢先问道。
“因为她家人的反对。”
她冷笑了,说道:“那说明你一定有让她家人讨厌的地方。”
“没有啊,我已经尽全力做到了最好!是他们太古板。”我不高兴地说道。
“人不知自丑,马不知脸长。没有谁会说自己不好。”
“不是我自身的问题,是因为她的父母不许她远嫁千里到我这边来。如果我们是一个地方的,我们就不会分手了。”我继续争辩。
“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女同学嫁到了德国,难道不比你远?依你这么说,世界都是封闭的,只允许本地人恋爱婚娶。”
她说得好有道理,可世事似乎不是千篇一律,有成功的,有不成功的,关键取决于男女双方的感情程度,如果这么说的话,萧晴是不爱我的,或是,我没有用诚意打动她的心。
“说说你们为什么分手?”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她轻轻的呷了一口水,我以为她接下来要向我讲一连串关于他们的故事,没想到,她却站到了窗玻璃前望着漫天的雨水发呆。
“雨怎么还不停?”她焦急地巴望着夜色里的银光点点。
我摊开了一条折叠床,又拿出一条毛毯,对她说:“今晚就在这睡吧?我值夜班。”
她打量了我一眼,又望了望地上的床,回答道:“我不睡!”
“明天就是星期一了,你白天要上班,我是可以补觉的。”
她又看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没那么可以信任。“你是哪里人?”
“西泉乡水思村石林沟组,要不是为了找女朋友,我才不会来这里当保安,我在南城找工待了五年。”
听了我的话,她忍不住笑了:“你多大了?这么着急找女朋友?”
“不小了,二十八了,同学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她不说话了,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走到折叠床前,就着毛毯安然睡下。
次日醒来,她已经不在了,厂区仍旧出奇地安静,昨日的雨水洗刷了灰尘,使许多布满尘垢的地方焕发了新的光彩。
折叠床已经收缩靠在墙边,毛毯叠成方块,整齐摆在旁边,秩序井然,仿佛从来没有人打开过。
再见她又是一个星期后,我依然值夜班,她把毛巾送过来了:“谢谢你!我已经洗干净了,不嫌弃吧!”
“不嫌弃不嫌充!”我欣喜地回答道。
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不自觉的就把她想像成为了我的女朋友。
想像着带她回家去见父母,父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邻居们都夸我有能耐,找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骄傲的就差要飞起来......
厂区铃声响起的时候,我才从“白日梦”中醒过来,望着她消失的地方,一阵冷风吹来,不禁黯然了。
属于传情达意的节日,上半年除了“2月14日”,就是“5月20日表白日”了,劳动节过后,我就开始大胆筹备着如何向她献花表白,虽然时间有些仓促,但有机会就不能错过。
那是一个黄昏,墙壁上的日历清晰印着:5月20日。我捧着一捧代表“天长地久”的99朵红玫瑰,心情忐忑地走向办公楼三楼的财务办公室,扫地的清洁阿姨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使我胆怯的心里更加的害怕。
“小伙子,你这一大捧花送给谁呀?”清洁阿姨问道。
“三......三楼,不告诉你!”
“是不是送鲁小芸?我可告诉你,她不要的话你可要带下来,要不然,明天垃圾桶又要被堵住了。”清洁阿姨说着,不高兴地走开了。
什么意思?我心里直犯嘀咕,是出师不利?还是给她送花的人太多,把垃圾桶都给堵住了,太夸张了吧!
我偏偏不信,如果她不收我的花,我就把这花给吞了!
财务室的门紧闭着,但我断定她还没有下班,因为我在厂门口值了一天的班,没见她出去。
轻轻敲响房门,然后把玫瑰花藏在身后,等待她的出现,心里默念着:别紧张别紧张......
许久,房门开了,她目无表情地看着一脸诡秘的我,或许,她看到了我藏在身后的花,没有笑颜,冷面寒霜的脸上掠过一丝轻蔑,“砰”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我还没有开始表演,她已经喊“卡”了,真让人气愤啊!但我绝不会、也不甘心就这么的放弃。
我再次敲响房门,她始终不开,我就不停的敲,不相信她不出来,守株待兔也要把她等到,人们都说了:追女孩子要脸皮厚,要持之以恒,要不怕拒绝。
敲了一会儿,我也累了,蹲下来喘口气,突然就听到楼梯口有对讲机响动的声音,心里头不禁有些莫名的慌张起来。
高高大大的符队长出现在我面前时,瞬间,我仿佛明白了清洁阿姨的话。
“白添,你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赶紧下去!”符队长一脸怒容地对我训道。
“队长,我不是癞蛤蟆,我是丑小鸭,总有一天,我要和她肩并肩飞翔。”我以乞求的眼光看着他,希望他会理解我。
“别在这儿瞎扯淡,快给我滚回去!”
我来气了,蹲坐在地上,任凭他叫骂。
“白添,我告诉你,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再有第三次,我也保不了你,不是我符某人绝情,就算是你哥来了,我也是这话!”符队长走过来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揪起。
那一大捧玫瑰花掉落在地上,我急忙喊道:“花,我的花!”
“去你的花,见鬼去吧!”符队长气急败坏地朝着那捧玫瑰花连踩了两脚。
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我扑上去揪住符队长的衣领:“你赔我的花,你赔我的花!”
他轻轻一用力就挣脱了,手指着我道:“白添,你要么将就着娶一个丑点的女人过日子,要想娶好的、娶漂亮的,就不要穿这身保安服,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保安怎么了?谁说保安就不能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啦?谁规定的?”我声嘶力竭地咆哮了。
“瞧你那熊样,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鲁会计是什么人?人家是站立枝头的凤凰,哪会抬眼看你这个土里土气的小公鸡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