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跟前,我才发现是王莉莉的妹妹王蓉蓉,顿时感到有些意外和惊讶,不禁暗想:无心插柳柳成荫。当然,心情也变得好起来。时下,已近初夏,她穿着休闲汗衫,紧身牛仔裤,秀发垂肩,显得娇小玲珑。
她从水桶里拎出一件衣服,在桶外用力拧着,见她吃力的样子,我急忙丢下书本,拿起衣服的另一端,与她对拧起来。
簌簌的水流像千万条水丝线落下,掉落在水泥板上“噼哩啪啦”的响,像夏日突降的暴雨。
拧了一阵,她感激的说:“谢谢你!”
“不客气,衣服太厚,一个人拎不干。”隔着一步之遥,我能闻到她有些湿漉的头发上散发的洗发水的香味。
“是呀,在学校的时候,都是同学帮忙。”
“你在省城读大学吗?”
“不是,就在市里,远安学院。”
“我看你经常回家,也曾好奇呢。”
“好奇什么?”
“好奇离家这么远还常回来。”
她顿住了,仿佛无法回答我的话。为缓解尴尬,我连忙岔开话题道:“你读的什么专业?”
“农业管理。”她一边应着,一边又从水桶里拿出一件衣服。“快来帮忙,还有一件。”
我立刻跨步过去,可能因为开心过度,脚下一滑,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呀,你没事吧?这里很多青苔,一不小心就会滑倒的!”她连忙走过来问道。
我忍住疼痛,她俯下身,温柔的询问着,我顿时觉得心跳加速,脸红着说:“没事,没事!”
她说:“这么晚了,你来井台边干什么?”
我一时找不出借口,只得随意编造道:“听说月圆之夜,对着石井里的月亮许愿,就能找到一个像嫦娥仙子一样美丽的姑娘做妻子。”
“呵呵......”她忍不住笑了,笑声清脆如银铃般回响。
“你听谁说的呢?世间哪有那么多嫦娥,没有嫦娥般美丽容颜的姑娘就不用嫁人了?”停止笑容之后,她说道。
“有啊,我面前就有一个呢!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嫦娥,她不一定要在众人的眼中是嫦娥,只要在一个男人的心里是嫦娥就足够了。”
“你是说:我姐姐是你的嫦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的心里有万马奔腾踏过后的忧伤,长叹一口气之后选择了沉默。
“其实,我姐姐挺好的,别看她个头大,性格却很温柔,而且聪明能干,哪个男人娶了她,都是福气。”
“咳咳。”我用力咳嗽着,以此来提醒对方:需要转移话题。
见我不说话,她也不吭声了,默然收拾起衣桶,准备离去。
“蓉蓉,”我突然喊道。
“嗯!”她应着,停住了脚步。
“六月十三日是我二十岁生日,到时,我想邀请你来!”
她愣住了,有些迟疑起来,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许久,她说道:“哦,到时再看吧!如果学校没有放假......不过,我还是要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你一定要记得来啊!”
......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把我从思绪中带回来,父亲边走边招呼着说:“开席了,开席了!”我又习惯性的往大路上瞄了一眼,可还是没有她的踪影,忍不住长叹一声。
按照习俗,父母亲拿着酒瓶挨桌的给客人敬酒,王莉莉坐在那儿,不时的拿眼看我,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而蔡涛等同学不时的起着哄,轮流给我灌酒,几杯下肚,我便感觉胃里发烧,心内发慌,脑袋晕乎乎的。看着看着,就觉得远处坐的人是王蓉蓉,便对她招手道:“快过来!”
她真的很听话似的就过来了,坐到我的身边。
“陪我的哥们喝一杯,我挡不住了。”我对她命令道。
她二话不说就拿起酒杯,自倒起来,接着便逐一与大家碰杯。她的豪爽利落令众同学大跌眼镜,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
“看她这么大个,也是能喝的主啊!”郑滨小声对蔡涛嘟囔道。
“咦,白添你不能耍赖,今天你是寿星,这酒应该你喝的,不能叫人顶替。”蔡涛立时站出来叫道。
我“嘿嘿”笑着,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并顺势一把把她拉过来搂住,高叫道:“我的她的,有什么区别?蓉蓉,继续跟他们喝!”
正到酒桌边敬酒的母亲,听到我的叫声,小声提醒道:“添啊,我没老糊涂的话,记得她应该叫‘莉莉’。”
我顿时酒醒一半,抬眼望去,自己搂着的人正是王莉莉,立即松开道:“哎呀,莉莉你怎么在这儿呢?”
“白添,别再喝了,你已经醉了!”她软声劝道。
其实,她也已经双颊泛红,微露醉态了,可还是拿起酒杯勇敢地挡住蔡涛等同学的“进攻”。
“人生难得几回醉,喝!喝他个天翻地覆,不醉不罢休!”我拿起酒杯,与众同学一齐碰响,响声里回荡着岁月不可回首的声音。
那天,不知喝到什么时候,反正,姐姐说我已经不省人事了,可把一家人吓坏了。醒来的时候,嘴里干苦,头昏昏沉沉的,母亲坐在床前默默的流泪。
“姆妈。”我轻唤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崽啊,你醒了,叫你别喝那么多,偏不听!”母亲心疼地说道。
“姆妈,你怎么流眼泪了?”
“哎!”母亲长叹一声,眼望着窗外。“和你一胎同胞的妹妹今天也二十岁了,不知她现在在哪儿?过得怎么样?”
“妹妹被谁带走了?还是真如大家所说,赶集的时候走丢了?”
母亲拭干眼泪,说道:“被一个走村串户的补锅匠抱走了。当年,有一个走江湖的术士,专门给人算命看相,路过石林沟,饿得不行,我好心请他进屋吃饭,他看到你们兄妹俩说:这两个孩子眼皮底下都有一颗小痣,唤做‘眼泪痣’,两个孩子若在一起,到时恐会形成‘双泪俱下’,容易使家庭蒙上灾难,所以,要抱走一个,让别人家去养,方可无碍!”
“那为什么不把我们两个都抱给别人家养去?”
“算命的说:单丝不成线,独木难成林。留下一个不要紧,顶多是他自己的人生多些坎坷折磨。但话又说回来,人生,有谁又是顺顺当当的呢?”
“那为什么要留下我?”
“很简单,因为你那重男轻女的奶奶......”
“姆妈,如果是你做选择,你是不是也会选择我?”
“你们都是我的心头肉,孩子再多,要我送哪一个也舍不得!所以啊,我都哭了好几天。”
我回想起在新荷镇和高凤英寻牛遇到的那个女孩,很有可能就是被抱养出去的亲妹妹白花。“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找到她!”
“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反正,这辈子已经亏欠她了。”
这时,父亲和姐姐从外面进来了,父亲笑嘻嘻的说:“添儿啊,你醒了,我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我看了一眼姐姐,心想:有什么事情轮得到跟我商量。
父亲接着道:“我听你哥说,你和王大金的女儿王莉莉处得很好,今天她来了,我也看到了,你们还是挺般配的。我打心里为你高兴,王大金和我熟络,两家离得又近,依山带水的,有什么事都好有个照应。这事儿,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讲,就让为父跟王大金去讲,选个日子,先订下婚约,免得遭人口舌!”
“是呀,老弟,今天在酒桌上,你搂着王莉莉,人家都说闲话了,说什么‘现在的年轻人不成体统’,订了婚,办了手续,不就堵住别人家的嘴了。”姐姐劝说道。
“哦,”我有些愣住了,事情来得太突然了,过一个生日,家里人就忽然要我娶一个不是很喜欢的人,并且,还要速战速决。
姐姐又道:“我听白尚讲:王老板有两个女儿,小的在读大学,将来肯定会飞出大山去,大的在厂里做工,可勤快了,白添,这是你的福气,你可不能错过啊!你想想,王老板没有儿子,将来他家的凉席厂不就是你的了!”
姐姐边说边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父亲却反对道:“倒不是要贪图他什么,只要他们两个勤劳肯干,办个厂不是什么难事,王大金原来不也是种田的嘛!”
“老弟啊,这是机会呐,说不定你爬上这个平台,可以少奋斗几十年。以后发达了,姐姐也沾点你的光!”姐姐继续喋喋不休。
母亲说道:“什么都要靠自己,别指望人家,厂是王大金的,我们不要。现在讨论的是咱家添儿如何去追求那个王莉莉。”
“我看呐,那个王莉莉对咱白添有点意思,定然不会拒绝的。”父亲胸有成竹道。
“是啊,男孩子要主动点,该说出来就说出来,怕什么!千万别错过了时机。”母亲鼓励道。
......
看着为我着急的家人们,此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很想说:我不喜欢她。可又怕冷了亲人们的心,令他们空欢喜一场。只得敷衍道:“我再和她接触接触,说不定,人家心中早有所许呢。”
“不可能!”门外响起了哥哥白尚高昂的声音。“据我掌握的独家消息,王莉莉还没有男朋友,你就大胆的去追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