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说道:“大舅娘回家去了,你去找她吧,或许,会对你有帮助。”
这倒是个办法,有个本地人带路,而且又是和萧晴熟识的人,事情会更容易解决。下了汽车,我便和大舅娘联系上了,虽然以前和她交流少,我在她的眼里也不待见,甚至,她答应孙小明的请求,把萧晴的电话号码给他,怂恿孙小明“挖墙角”,以致于我和孙小明结下梁子,并数次发生冲突,最后发展成“在许阳商行,我们两个只能留下一个的尖锐矛盾”。但是,如果要计前嫌的话,我的事情就难办成了。不管了,态度好点,嘴巴甜点,她总能答应帮忙的。
“白添,你们老板刚刚打过电话给我了,他说你来找萧晴,要我帮忙呢!”下了车,大舅娘一口夹杂着淮乡口音的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让我听着心里觉得顺畅了很多。又是老板,看来:老板真不是一般的老板!他想得很周到,他担心大舅娘不买我的帐,所以,只有他出面先打电话。
我高兴道:“对啊,萧晴昨晚和我通电话......突然中断,我很着急,所以,就来了。”
“这样啊,我带你去她上班的厂里看看!”大舅娘回道。
“为什么不去她家呢?”
大舅娘停顿了,许久,道:“上次和老板去她家,我和她妈妈吵架了。”
“为了我吗?”我心里感到一阵愧疚。
“是啊,老板对你太好了。”
坐着大舅娘的“小电驴”,向着萧晴上班的工厂去,一路寒风刺骨,冻得直哆嗦,那天空的太阳晒在身上,也不那么令人暖和了。
到了工厂门口,大舅娘和保安熟识,直接进去了,我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她就和萧晴出来了,我的心里感到一阵欢喜,想责怪她一句: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
萧晴见了我,先是满脸的高兴,接着,脸就变了:“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自从昨天晚上电话中断,我就一直担心你!”我喜极而哽咽道。
“哎!我没事,手机坏了。”她很轻松的回答道。“你大老远的跑过来,多费劲!打个电话给阿姨就好了。”
她边说边指着旁边的大舅娘,我心里突然觉着有点冷,但不能表现出来,于是道:“我担心你......然后,也很久没有见到你,想你了。”
她的脸上有些喜悦,又有些忧愁,说道:“我还得回去上班呢。”
“哦,你去吧。新手机买了没有?”我问道。
“还没。”
“我给你买!”
她听了,有些犹豫,良久,吐出一个字:“不用。”然后返身回厂里去了。
“什么时候下班?我等你一起吃饭。”对着她的背影,我大声喊道。
她停住了,但没有回答我,大舅娘说:“大概要加班到晚上九点才能下班。”
“阿姨,谢谢您!”我向她鞠了个躬。
“小白,既然来了,就去我家吃中饭吧?”
“不用不用,萧晴没事了,我就回南城去了,免得老板挂念。”我推辞道。
“难得来一次,去阿姨家吃个便饭要什么紧,再说了,离这儿也不远。”她说边拉拽起我来。
盛情难却,我只得应道:“好吧好吧。”
一路无语,只有凉嗖嗖的风在耳边回响,我的心像跌入了冰窟窿一般。
到了大舅娘家,只见一栋矮矮的水泥砖结构的房子耷拉在那里,旁边是菜园,菜园下边是一条小河,河水不甚清澈,泛着绿绿的青苔,像是没有活水的死河。河上一座小石桥,只有两根长长的白色麻条石,连接了两岸的来往。河岸不远处是一丛丛的芦苇和错落有致散布着的各种结构的房屋,再远处就是高高耸立的高速公路高架桥,时而的汽车轰鸣声,像山谷回音一样在空旷的原野里飘荡,房子右边又是一片老旧房屋、菜园和杂树。
进了屋,我打量着她家简陋的设施:一张掉了漆的四方桌,凳子横七竖八的摆着,墙上是干秃秃的水泥墙,窗户布满烟尘和蜘蛛网,像是很久没人住过。客厅右边两间并未刷漆的白色房门紧闭着,厨房里安置着一个大大的油漆桶,上面放着锅,恐怕是充当炉灶的吧。
见我四处打量,大舅娘说:“这儿快拆迁了!房子我也懒得修整,听说,东庄那边都拆完了,家家户户搬进了小区,我们呐,也天天在盼着呢!”
她边说边露出开心和期盼的笑容。
“拆迁?”我随口应道。
“是的呢,大家伙都在盼着,听说有的靠拆迁补偿了好几套房子!”大舅娘捧出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我接过茶杯,捧在手里暖着。“真有这样的事?”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无风不起浪,估计也有一些这样的事情吧!”
大舅娘说着就去旁边菜园里摘菜去了,我坐在屋前的空地上晒着太阳,不远处走来一个大汉,胖胖的,腆着大肚子,嘴里叼着烟。近了,才知是小舅爷,当我的眼神与他相遇,我的心里还在决定是否要和他打招呼时,他的脸上先绽放了笑容和惊讶:“怎么是你?”
我立即微笑回应道:“是我,你好!”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他是想提“以前的事”,连忙抢先道:“现在在家做什么?”
“没做什么,瞎混!”他边说一只手边去衣兜里掏香烟,我摆摆手,他的手又缩回去了。
“今天怎么到我大哥家来了?”他抽了口烟,又深吸了口气,问道。
我不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于是,也学他的口吻,道:“没什么,出来瞎玩!”
“出来玩?我那个财迷姐夫会放你出来玩?”他皱起的眉攒拢了,分明写着“不相信”三个大字。“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出来的吧?”
我还是不打算说出来,只笑笑,不回答。他仿佛明白了,不再追问,站在阳光下悠然的抽烟。
“老六,中午在我家吃饭!”大舅娘手里捧着一大捧白菜,笑嘻嘻地从菜园里出来,走向旁边的小河。“正好陪小白喝两杯。”
“好好好!”小舅爷也不客气地应着。“大哥没回来吗?”
“没有,他不还在南城和小白一起嘛!”大舅娘边走边应道。
正在谈话间,一辆电动车驶进来了,骑车的男人和我一般年纪,后面坐着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大约二三岁的孩子,女人的年龄不大,脸上依然稚气未脱。
“小辛,回来了?”小舅爷对男人打着招呼。
男人没应他,只顾把电动车停稳当了,才说:“赶早去了市区一趟!”之后,便慢慢走过来,边走边上下打量着我,女人抱着孩子也靠拢过来。
“这样的天气出门,可别冻坏了!”
“没有,坐车去的,电瓶车放朋友那。”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我能大概的听懂淮乡话了。
“这是哪个?”
“你南城姑父家的工人,叫白添。小白,他是我大哥的儿子小辛。”小舅爷向我们介绍道。
我轻轻的点头微笑,小辛却没什么表情,依旧冷冷的像这冬风。女人怀里的孩子挣着下地来,踱到我的面前,女人说:“快叫叔叔!”
那孩子睁着大眼,茫然望着我。我知道他是小辛的儿子,也是大舅娘的孙子,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元的纸币塞到他手上,孩子不客气地接住,一手攥住,两眼认真地盯着打量,像是见到了从没见过的东西一般。
“快谢谢叔叔!”女人在旁边教育着,孩子看了一会儿,便要把钱塞进嘴里,女人慌忙夺过,揣入了自已的口袋,孩子哭了,眼泪鼻涕一大串。
“小白,进去坐吧!外边冷。”小辛突然变得热情起来。
“是呀,进屋坐吧。倒茶了没有?”女人也附和着说。
“倒了,这外边晒太阳,暖和。”我客气地回道。
不知什么时候,大舅娘已在厨房里“嗞嗞”的炒着菜,我们在屋前的空地上默然晒着太阳,时而望天空,时而眺远方,宽阔的平原上,一望无际,是我这个从大山里出来的人从未见过的风景。
不一会儿,大舅娘便招呼“开饭了”,我们进屋,小舅爷推着我往上坐,我拒绝,他说:今天你是客,必须得坐上边。大舅娘也客气的说:“小白,没什么好菜招待你!”
我客气地回应了他们的话,规规矩矩的坐定,等待着开饭。小辛拿出一瓶白酒,三下五除二便去了瓶盖,伸到我碗边“咕噜噜”地倒起来,我连忙站起来掐住瓶口,他推开我的手道:“这里的规矩,进门得先喝三碗酒”。
“可是,我不喝酒的......”我又要去掐瓶口,小舅爷连忙扯住:“入乡随俗,你这样是不礼貌的。”
我只好硬着头皮接受了他们的“礼待”,与他们“干杯”,数碗辣嗓子的白酒入喉像咽下了一团团的火焰,在胃里翻滚、膨胀。很快,我的脸上也燃起了一片“红云”,脑袋有些昏沉、迷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