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教授走了之后,包厢里立刻静了不少。
裴厉百般无聊的瘫在沙发上,凤眼睨着林奈:“喂,阿奈,要不要玩会儿?”
林奈丢了张白金卡在桌上:“今晚我请。”
安静坐在一旁,微微地笑着,左手却蜷缩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把你们这里最好看的给我叫来!今天林总请客!”
会所经理喜笑颜开:“要的,要的,裴总,林总,请您稍等!”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公主和身强体壮的男公关在经理的带领下,整齐地站着。
“林总,您看……有没有满意的?”
林奈翘着二郎腿,清冷的眉眼扫了两下,“就这些?”
“额……这是最好的了。”
她扫了一眼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淡淡道:“你脸盲吗?全是西瓜。”
“这……裴总……”经理抹了把冷汗,东辰集团总裁太子爷林奈他可得罪不起。
裴厉邪魅一笑,“那就都撤走吧。等等……你留下。”
被点名的,是个眉清目秀、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
他大概刚入行,此刻整张白皙的脸憋得通红。
“你叫什么名字?”
“……愁心。”
裴厉盯着他,目光似要把人穿透,突然笑了:“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愁心直直站着,心脏如小鹿乱撞,这是他第一次出台,风月场上他还不懂,出台前被经理告诫过,绝对不能对顾客交心。
可是他的视线却粘在了这个叫裴总的男人身上。
裴厉长相阴柔,身穿高定靛青休闲西装,里面是敞胸白色衬衫,露出迷人细致的锁骨,腰线流畅,白色口袋巾随性叠在西装上,顶级皮鞋散发着光泽。
愁心看得神魂颠倒,裴厉轻笑:“看够了么?”
“……没……”
他又轻笑了声,招招手:“过来。”
愁心乖乖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心情紧张又忐忑。
他听见裴厉低沉邪魅的嗓音响起:“去,把这些大象给我拉下去,找些上得了台面的过来。”
“上得了台面的……裴总,这些就是最好的。”
裴厉扫了眼闭目养神的发小林奈,意味深长。
“噢!懂了懂了!”
不一会儿,经理领着一个女孩进来,那女孩从进来全程低着头。
“抬起头来。”
女孩怯怯抬起头。
裴厉目光微眯,“叫什么名字?”
“紫烟……”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嗯……”
裴厉他嘴角弧度微勾,对林奈说:“阿奈,你来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很像一个人?”
林奈缓缓睁开眼,细细长长一双眼睛扫过来,琥珀色的瞳仁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我可没有时间去记住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呵,也对,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裴厉肆意笑着,朝那经理摇摇手,“带她下去。”
女孩突然急了,哭了出来:“求您别让我下去,我很干净的!”
裴厉放声大笑,腰都直不起身:“阿奈,说真心话,你喜不喜欢她,不喜欢的话,我可要了啊!怪可怜劲儿的!”
林奈垂下眼睑,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倒茶。”
紫烟惊喜地跑到她身边,刚要坐下时,林奈冷冷道:“你耳聋?我叫你倒茶。”
紫烟被她呵斥,心情失落又惊恐,急忙手无足措给林奈倒了杯热茶。
裴厉差点没忍住笑喷,手上一杯白酒塞到愁心身上,“全部喝掉!”
紫烟倒茶的时候,有一滴茶水溅在西服上,林奈眉心一皱,脱掉外套,丢到垃圾桶,露出里面黑色休闲T恤。
紫烟吓得瑟瑟发抖。
裴厉提点她,“站到一边。”
林奈拿了只杯子,重新倒了一杯茶,啜了两口:“人都到齐了?”
“还有谁?”裴厉又倒了一杯白的给愁心灌下。
安静从洗手间回来,笑道:“好像……路漫漫没有来。”
这个名字一脱口,气氛立即凝固。
裴厉收起吊儿郎当的笑,讽刺地笑:“静静你居然还请了她……”
“不是我请的,是……”
林奈脸色阴沉。
裴厉又突然想起从前的事,语气很不好地问了句:“她人呢?”
“谁知道呢,可能漫漫太忙了,漫漫她以前就爱憎分明,说到的事绝对做到。”安静好像意有所指。
“爱憎分明?”林奈低笑出生,浑身隐着层层怒意,“自己的恩师60大寿都能不来,是有多爱憎分明……”
杰里在包厢里当隐形人很久了,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老板,您不是还有一份文件要查阅吗?路法医还没拿给您呢?要不要我现在打个电话催一下?”
林奈并不说话。
但是杰里却明白了一切,他转身走出了包厢。
路漫漫已经在墙角吸了一包烟了,杰里在大门口远远就闻到了香烟甘冽的味道,喊了句:“嗳,路小姐!”
路漫漫回头,灯光照着她柔和的侧脸,格外美。
杰里心漏一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老板的身边总是缺了一块空白。
路漫漫碾灭烟头,走了过来。
“路小姐,等了好久吧,不好意思哈,是我一时忘记了。”
路漫漫从包里把文件掏出来,“尸检报告是我写的。”
杰里却不接,笑笑:“路小姐还是亲自和林总说吧,她在等您呢。这边请。”
她想了想,说:“行。”
包厢里觥筹交错,路漫漫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下目光齐齐射向她。
“Hi,漫漫,你终于来了吗?我们等了你很久,陆教授早已经回去了,刚才他还问起你呢。”安静朝她笑道。
“问我什么?”路漫漫沙哑道。
安静眨眨眼,故作思考:“额,教授有问你为什么当年要离开A大啦……”
耳边响起裴厉的嗤笑声。
路漫漫麻木呆滞的目光缓缓移到林奈的脸上。
她目光微斜,望着安静,眼梢似有带笑。
林奈和安静终于还是在一起了吗?
这个念头刚划过,心脏犹如被钝器割伤,尖锐的痛。
她恍惚回到大学一年级,那时候林奈望着她时,也是会眼梢带笑的,笑意春风。
突然之间,她感觉闯入了一个陌生的牢笼,牢笼里的刑具、禁闭让她身体千疮百孔,已经无力转身。
甚至连扬起笑脸的力气,都没了。
路漫漫把文件放桌上,垂着眼,艰难道:“林总……这是我写的报告。”
说着,她转身就走。
“等等!”裴厉端着两杯白酒,似笑非笑:“路大法医,好久不见,不干一杯?”
路漫漫望着他手里高浓度的白酒,望向了林奈,后者面目冷漠,双腿交叠,丝毫没有插话的意思。
她鼻子一酸,从前的从前,林奈是最不能让她饮酒的。
因为她一沾酒就会醉,更别说是这么高浓度的酒……
那时她会说,我要把你这只小猪养得粉粉嫩嫩的,你会不会怪我……
路漫漫望着那杯酒,晶莹透彻得,像无数午夜那些她淌过的泪,她心里凉了半截。
白腻的手指捏过裴厉的酒杯,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她几口吞下了那杯高浓度白酒。
“你……”林奈猛地站起来,不动声色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惊慌。
路漫漫掉头就走。
长廊壁灯打在她湿漉漉的脸上,她内心里有声音在哭喊: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