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了苍木凌乱的黑发。护目镜之下的他显得有些苍白。
他一言不语,静静观望着眼前的景象。
“你还活着。”
沫沫的表情扭曲,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泛着狰狞的微笑,但,却流淌着止不住的泪水。
“真可悲。”苍木仰望着天空的圆月。
“可悲?”沫沫声音哽咽,“什么可悲?”
“你。”他说,“至亲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虽然悲伤使你哭泣,但那股血腥味带来的刺激感,依然点缀着你的兴奋神经。所以,你又在笑。因此,这才可悲。”
“你的废话还是这么多,呵。呵。。”她的颈部肌肉在抽搐。
苍木拿起自己手腕的十字架,放置在双指间,悠悠地说:“复制人类,属于神的领域。今夕是正确的,你们俩人,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只有弱者才相信神。”沫沫握着镰刀的手都开始颤抖。
苍木笑了,十分轻蔑。
“那你应该去信。”
“嗯?!你的意思是我弱吗!难道我弱吗?!!”她忽然咆哮起来。
“是啊,弱得我于心不忍,弱小得我都觉得你十分悲哀。”
“另一个克隆体已经快死了,我可正发愁没有人被我砍。”
“你很怕寂寞吧,总是以外表的性格掩饰自己的内心,就像我先前说过的,你经常会失眠,害怕着孤独,惧怕着今后,沉浸在杀戮,又厌恶着自己。”
苍木和沫沫交谈的时候,向简土和今夕,已经被人转移到了一旁。
在箱式货车的灯光下,一名干瘪得到老头,正在为向简土的身体做紧急处理。在一旁的向简冰,和她平时大咧的性格不同,只是安静地看着虚弱的哥哥。苍木的视线在这时候望了他们一眼,在暗示他们尽快离开。干瘪老头的手法熟练,处理完毕之后他们把向简土和今夕弄上车。
“想走。。”沫沫甩起她的黑色镰刀。
生硬的金属音在夜空里扩散开来。苍木在电光火石里,再次扔出把精短的东洋刀,抵消了沫沫的攻击。
“你的对手是我。”他从二楼屋顶跳下来。
“苍、木。”旁边的树立即迎上去。
“抱歉,树,让你担心了。”他温柔地抚摸着自己收养的异国少女。
“没、事。”树歪着头,“回来就、好。”
咔!沫沫的漆黑镰刀与地面产生碰撞,生硬的金属轻易震开了水泥。
“我现在有个想法。”沫沫睁大着血红的双眼,“我要把你削得半死,然后当着你的面,剖开这个女人。”
“病态的小鬼。”苍木叹了口气,“树,离我们远点。”
苍木担心树的安危,但却没有要她离开,而让她走远些。因为他了解这名怪异的少女,就算他出言要求,她也绝不会履行的。所以在这个问题上,苍木颇为无奈。
“叔叔,你很有意思,你是第一个,和我真正交手后依然活着的人。”
“荣幸之至。”他说,“你也是首个让我狼狈不堪的敌人。”
苍木现在每动一步,手术缝合的伤口便会剧烈疼痛。而在苍木的人生里,上一次身负重伤,是颗迫击炮落在自己两米的位置,四散的弹片嵌入他全身的肌肉组织,足有两个礼拜躺在床上。
沫沫忽然单膝跪在地上,她眼珠里血丝密布,整个人都在阶段性发抽。
“让更多的人哀嚎,悲鸣。。”她自言自语。
“我了解你。”苍木盯着她良久,“你和我很像,即使我们的外在性格不同,但现在的你,和过去的我很像。”
“了解我?”她瞪着眼睛,“了解我!别开玩笑了!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以一个胜利者的模样对我说话!!”
“沫沫。”苍木唤她的名字,“你其实是个容易读懂的人。”
“我说过了!不要用胜利者的嘴脸!”她撕着嗓子吼道。
“正因如此我才知道。”他说,“今天我们的生死相搏已经无法避免。”
“呵。呵。。”沫沫低声轻笑着,“差。。点死在我手里的家伙,居然用生死相搏形容。”
沫沫积蓄的力量似乎到了临界点,整个人都在阶段性发抽,下体已经失禁,黄色的体液逐渐染湿了她的百褶裙。
“嗯,现在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他向沫沫缓慢走过去,“你和今夕,在愤怒或兴奋的时候,体内的某些器官会分泌出类似兴奋剂的天然物质,从而使你们的力量得到大幅度提升,但这却有着副作用,它有像可卡因一样的成瘾性。所以你才会如此渴望杀戮,见不到血液,就会如同毒瘾发作般。可悲啊,你们是折翼的天使,你们是来自人类的恶意,你们,是悲哀的产物。”
苍木从自己的夹克衫内侧口袋取出只铁盒。
“我的肉体,没有你们那样特殊的组织器官。”他在盒子里拿出一根注射器,“但我,却有着一颗强韧的心脏。每分钟跳动二十下,曾经甚至被认为患有心脏疾病,而事实上只因为它的功能强得离谱而已。”
心脏在人体里担当着水泵一样的角色,将血液输送到身体的个个角落。正常人跳搏三下甚至四下才有的功率,苍木的心脏只需一次就能达到。
苍木把注射器刺入自己的肌肉,然后注入。
“因为太恐惧,在打镇静剂么。”沫沫拿着漆黑镰刀的柄端。
苍木再次从盒子里取出一支装满溶液的注射器,小巧的长盒里,共放着四根。
“不,恰恰相反。”他继续注入,“这是肾上腺素,类似兴奋剂的管制药品。”
苍木把针筒随意丢在边上,接着再把剩下的深深刺入自己的手臂进行注射。
“我强健的心脏,可以承受住超出常人数倍的肾上腺素量,在使用期间,血液流速和新城代谢会增快,反射神经,力量都会得到明显提升。就像,你和今夕体内分泌的那种物质。”
肾上腺素的已经输送到肢体的各个角落,他的瞳孔开始收缩放大,皮肤变得通红。
“叔叔,你死到临头,还有心情框人,哈。哈。。”
苍木沉默了会,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就像沫沫所说,他似乎在撒谎一样。真的如同他自己所言,那么,为什么苍木不在之前用这种方式和她交手。
“因为我的眼睛。”苍木指着眼睛,“我不用是有理由的。在注射大量肾上腺素之后,戴着护目镜的双眼,已经无法适应,所以我不得不摘下。但摘护目镜,我就必须要面对它们。”
“它们?!”沫沫不禁皱起眉头。
“我的眼睛有病,嗯,虽然不会危及健康,但这算是不治之症吧。”苍木摘下了他长久以来的登山护目镜,“双眼玻璃体混浊,这是我患的病,视野里会有透明的索条状透明漂浮物随着视线的移动而飞舞,严重的患者,就算夜间的灯光下都可以清晰看见它们。”
苍木抬头望着皎洁的明月,那些透明的细菌状漂浮物,在他的视野里的密布。
这些东西,只有苍木才能看见,常人是无法理解他内心的煎熬和痛苦。
“可笑。像你这样的男人,会怕这种东西么。”沫沫把镰刀架在中间,“废话少说,来领死吧。”
苍木刚好走到他丢的那把武士刀跟前。他慢慢握住刀柄,然后指着沫沫。
“是啊,我很怕,明明医生告诉过我,不会对健康有任何伤害,但我依旧怕得要死,怕得要命。”
双眼玻璃体浑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是在苍木的内心深处,在那个国家,那片丛林,关于那个女孩的故事。那是苍木永远不愿意提起的往事。每次见到眼前的这些东西,自己就会想起她,这眼病,是那个女孩给予自己的惩罚。
“我的时间不多。”苍木说,“沫沫,让我们尽快分出这场胜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