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终于开始。虞宁朗和霍京铮,一个扶手,一个抱了她的身子,袁开先手上的刀子看起来年代久远,可是很锋利,时不时划过一道寒光。
万幸两颗子弹隔的不远,袁开先以最快的速度隔开皮肤,居然能十分小心的避开那些细细密密的血管,从薄薄的皮下脂肪里终于看见完整的子弹。
身边有人递了镊子,他深吸口气,稳了稳心神,手下一用力,拔出一颗。许是罂粟壳的药效开始减退,佟宛闭着眼睛痛呼一声,胸膛使了力气想挣扎,被霍京铮紧紧抱了,在她耳边呢喃。
“就快好了就快好了!我们再忍忍,再忍忍。”
疼痛开始加剧,佟宛觉得整条手臂火辣辣的疼,像是有人拿刀割她的肉。她想挣扎,可是不知为什么,一点儿动不了。越来越疼,越来越疼,疼的她受不住,便开始大哭。
“霍京铮,好痛!救救我,救救我……不要这样对我……”
“我在我在!好了宝贝不哭,再一会儿就好了,我发誓,就一会儿!”
虞宁朗死命的低着头,浓黑的发丝阴影遮掩了脸庞,看不见情绪,袁开先倒没有霍京铮那么乐观,旁边的卫兵准备了缝伤口的工具,又将针凿在火上烤过消毒才给他,他顿了顿,严肃的看着他们两,“现在起,会很疼,你们一定抱紧了她,尤其是你宁朗,哪怕折断了她的手臂,你都不许心软,听见没有!”
虞宁朗肩头抖了抖,低着的头晃了晃,两手手指张开又握紧,缝隙间,依稀看得见紫红的手指印。霍京铮残暴的看他一眼,暂且按下,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袁开先的刀上。
痛楚,突然以十倍百倍的增幅袭来,佟宛没有意识的哭喊,她求生的意志促使她的力气在一瞬间增长,大的虞宁朗和霍京铮快要抱不住她。霍京铮一狠心,使了吃奶的力气箍住她的胸膛,疼的她闷哼一声,大口大口的喘息,一面朝着虞宁朗大吼,“你没吃饭吗!你没看见她的手臂快要从你手里挣脱出去了!”
虞宁朗‘嚯’的抬了眼,死死瞪着霍京铮,他下了重手,佟宛一张脸被憋的通红,快要不能呼吸,“你怎么舍得对她下这样的狠手!你怎么舍得……”
“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流干了血吗!你没看见袁先生到现在都没错划过她一条血管,如今这个条件,要是血崩了,就是天王老子来都救不了她!”
霍京铮咆哮着吼他,恨不能宰了这个罪魁祸首,“早知道你这么没用,给老子滚蛋!唐青柏,你******给我进来!”
门外有人高声应了,而后推门进来,虞宁朗血红了眼,和霍京铮死死的瞪视,大口大口的喘息,像是濒临挣扎的动物。唐青柏皱了皱眉,小心的走到虞宁朗身边,霍京铮在佟宛头发上磨蹭了两下,极力压制了想杀人的冲动,嘶哑道,“你,帮着他压住佟宛的手臂,要是她有一点儿晃动,老子就废了你!”
却是看着虞宁朗说的。唐青柏眼风一冷,“是!”,扣靴后,上前牢牢抓住了佟宛的手臂。
这一场手术,从太阳落山一直做到了半夜,袁开先的估计不错,罂粟粉的效力根本撑不了多久,好在他手下动作快,紧赶慢赶,终于在她回府直觉前取出了子弹。
缝制的过程,相对血腥,针凿穿过肉体,又拉过缝线,发出钝钝的响声,凌迟着虞宁朗的心。任凭佟宛怎么哭喊挣扎,袁开先都岿然不动,手下只顾飞快的走针,疼的恨了,霍京铮怕她咬坏牙齿,就将手伸进她口中让她咬,她下了极大的力气,几乎用尽了全力,生生要咬下霍京铮手上一块肉来,他却一直抱着她在耳边给她唱歌,给她说话,一直笑着,不让她昏迷过去。
“宛儿,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吗?你在牢里,我去救你,你说再不想看见我。结果我现在要走,你又受了伤,你说,咱两是不是反冲?”
他低沉的笑,“等我回去,一定跟我妈说说,叫她去庙里求了护身符给你带着,不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你冲了我,还是我冲了你,咱们可先说好,要是你冲我,以后你就得乖一点,不许对我吼不许对我摆脸色,听见了没有!”
他有些哽咽,说不上是哪里痛,勉强抽了抽鼻子,吻她的耳朵。
“你还记得吗,那会,那么危险,你都没怕过,说下狱就下狱,当时我就纳闷了,嘿,这姑娘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胆儿大?”
身下的人儿哭哑了嗓子,最初那股猛烈的疼痛仿佛已经习惯,虽还痛呼,可呻吟声已经渐渐转弱,挣扎的也不那么强烈了。袁开先一面紧紧盯着她的脸色看,一面手下做着最后的结尾动作,“你军医那里有消炎药么?”
“有,各式枪伤消炎药都让带了,另外还专门去请了洋大夫来,他那里的消炎药齐备些。”
“什么时候能到?”
霍京铮抱着佟宛,不方便看时间,唐青柏怔了怔,赶忙接话,“快了,估计再有半小时,闽中齐的军医就能到这里,至于汉克先生,要到明天了。”
最后一针拉紧,截线,袁开先淡淡呼口气,撒开手,白皙的手臂上,一条长长的疤痕,丑陋蜿蜒,热了谁的眼眸,一股杀气即时而起,直冲虞宁朗来。
“我要消毒了,按着她!”
袁开先冷瞪霍京铮,到这会子,他大概是猜出了点子门道,淡淡出言给虞宁朗解围,“宁朗,你对佟家熟,你现在去请佟夫人,叫她准备宛儿养伤的东西,还要叫丫头来给她换洗新的煮过的衣服。另外,药箱里有一包草药,你亲自看着去煎药,一刻钟开了火,十分钟清一次,一共清三次,混合了药汁端来给宛儿喝。”
虞宁朗低着头,呆滞的看着脚下,整个人像个雕像,没有反应。袁开先叹口气,没像踹霍京铮一样对他,看了看身边年轻的军官,军官会意,拉了虞宁朗起身,同他换了手,任由他沉默的出了房门。
整个一晚上,佟家内宅来来去去,人来人往,唐青柏叫了手下的警卫连过来给佟家站岗,自己抽身去了解大黄蜂的事情,奉霍京铮之命,抽丝剥茧,居然摸到了松本良子的身影。
虞袁安这一晚上也惊的够呛,先是大黄蜂被抓,然后便是佟家的女公子受伤,再然后,新任西北督军现身,居然是佟家未来的准女婿,而他,一点都不知情!
他陪了佟氏在客厅坐了一夜,镇上所有的安保都被霍京铮征用,继续剿匪,他心头恍然,看见儿子惨白木讷的脸色,隐约猜着一点儿子同佟宛的关系,生怕督军拿虞家开刀,吓的魂不守舍。
这一整夜,整个渭凉都不平静,所有人,不管真心无意,都在为佟宛的伤势着急。
高热还是不退,整整一天,霍京铮不停的拿湿手帕替她擦洗身子降温,饶是这样,佟宛还是被烧的迷迷糊糊,胡言乱语,看着渐不好,急的佟氏想大哭,可又怕吵着她,只能躲到房外头去守着。一直到傍晚时分,宋邦学亲自开车,送了汉克来渭凉,这样的情况,终于有所缓解。